弗洛伊出生在一片极寒的水域中。那是一个灵能充裕到能够液化成水滴的高阶精神世界,也是一位远古神明陨落之后,权能与力量散落在虚无中形成的一片域外极境(星域以外的非常规位面,不受理律约束)。
与正常神明诞生的方式有所不同,弗洛伊的诞生并非是信徒们对虚无伟力的信仰具象化而来。
她本是一名流亡在外,本源已经破碎的异界神明。只是这片域外极境的属性对弗洛伊展现出了充足的亲和力,丰沛的灵能又让失去本源,又饥又渴的神明本能地想要在此休养生息,从消陨中复苏,她便悄然在此落地生根。
当她从沉睡中苏醒的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并非这片世外桃源中的唯一神明。她感应到了许多属性与她相似的神明,在此地沉眠。或许都是被这里的灵能资源吸引而来的。
因为本源破碎,弗洛伊相当于从零开始构筑自身的神格,早已丢失了以往的记忆。她也在第一时间,本能地将所有沉眠在域外极境中的神明认作是自己的同类。
同样,因为位面属性偏向精神侧的缘故,这里也吸引到了不少高等精神生命体——拟灵族。弗洛伊能够聆听到他们的心声,能够理解他们对此地神明的友善,便将他们认作是自己的族人。
尽管拟灵族比所有神明都更早来到这里繁衍生息,不妨碍固执的弗洛伊将所有拟灵族当作自己的晚辈,只是因为她是第一个苏醒的神明。这是她身为世界主宰的自傲。
在完全苏醒以前,弗洛伊便一直保持着假寐的姿态,一边构造新的意识体,创造神格与神权,一边偷听拟灵族的心声,打听关于这个位面的消息。
从那群土著的意识交流中,弗洛伊得知,位于她所在小世界的拟灵族部落,是原初之民的末代族裔,名为喀尔巴拟灵。在主神陨落之后的千百万年间,外来势力不断涌入。他们自称为旧神的信徒,开始以大义之名,侵占位面的主导权,并驱逐这里的原住民。
而原初之民的势力也随着主神的隐去,极速衰弱。为了避免纷争,他们远走他乡,隐居在远离位面中心的边境之地,并修建了圣坛,祭奠那位早已消失于历史长河中的主神。弗洛伊正是在喀尔巴拟灵的圣坛中复苏的。
据拟灵族的长老所言,喀尔巴的谱系可以一直追溯到传说中的原初深渊血脉,也是虚无中所有拟灵族的祖先。他们的造物主,侍奉的,也是凌驾于众神之上的某位原初。按地位来说,可以算得上是那位原初的亲信,是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的神主。
可长老的说辞,就连喀尔巴部落中的年轻人都不相信。
倘若是喀尔巴真的与深渊这个庞大势力存在不小的联系,他们的地位何至于沦落至此。被一群外族赶出了自己的家园,连位面意志也不承认他们的存在。刚刚造好的肉躯,就会被莫名其妙的意外毁灭,只能蜷缩在精神世界里。就好像整个种族中了名为不幸的病毒。
长老对此的解释是,拟灵族是在为主神犯下的过错赎罪。在罪行赎清之前,都无法恢复真正的地位,也不可能得到位面意志的承认。他们必须在漂泊中历练自身。从零开始,让满身洿泞的主神洗清罪孽,获得解脱。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们要为一个从未见面过的主神偿还罪孽?她为我们做过什么吗?
许多拟灵族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终生不信神明。
而另一边,直到精神力消亡、灵魂泯灭为止,追随长老的喀尔巴拟灵族,始终是少数。
于是乎,祭奠主神的圣坛,变成了一种形式上的精神寄托,藏身其中的弗洛伊也得以不收任何打扰地自我修复千万年。
这座祭坛,就好比人类博物馆中寄托着万年之前原始文明的石器工具,人们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而不会真的有人想要在现代翻新石器,将它们投入到生产之中。
摸清了喀尔巴的底细,弗洛伊也不禁动起了歪脑筋——她是否可以借此表演一番死者苏生,从旧神那里接管所有拟灵族的信仰呢?只要表现得比旧神更加有用,这群追求实用的拟灵族,一定会视她为新神,为她建起雕像的。
可是,该如何在种族驳杂的域外极境吸收信仰,又该如何在这么多同类中立足,成了一大难点。
喀尔巴拟灵族热爱和平,这代表着就算获得他们的支持,弗洛伊也很难改变他们的本性,命令他们去侵略主世界。
但拟灵族并非真正一无是处、胆小怕事的废物。作为那位旧神的造物,他们身怀无与伦比的潜能。整个部落与精神领域完美谐调,所以他们的灵魂便可自成一方天地。身为凡灵,却有比肩神明的造物潜能。
甚至于,他们可以不知不觉间,让周遭的生物融入到他们的精神世界中,为他们所用。反过来,不依托于现实躯体的高等精神生命,也可以让他们模拟出任何种族的外形,混入其中,悄悄释放强大的精神领域。
天才的弗洛伊立马就想到了,可以让拟灵族渗入其他势力之中,循序渐进地宣传弗洛伊的存在,并操控他们的心智。有能力者,还能表演一番创世伟力,让这个位面的低等种族俯首称臣。
尽管这种做法很不道义,可为了在资源有限的环境中,在诸多神明的竞争中生存下去,弗洛伊必须卑鄙。
在神格初具雏形的那一天,觉得时机成熟的弗洛伊塑造了意识体,离开了潜伏许久的圣坛。她知晓心灵相通的喀尔巴人之间不存在任何秘密,所以特意挑准了时机,在几个年纪较轻,涉世未深的拟灵族深入禁地,游览圣坛的时候,表演了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古神复苏戏码。
那一日,烈阳高照,大雨倾盆,时有惊雷落地,山洪连天。天候不测,连亿万年未曾改变过的山川与汪洋也出现了不详的异兆——沧海桑田,山崩地裂,地质在转瞬间发生了亿万年才会有的改变。大地之灵嚎哭着逃离了这个小世界,地脉也上浮到深空之中,连接成了一张张星星编织而成的灵能纤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