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束缚了拟灵族一生的禁制被解开,他们也终于得以发挥天性,成为一批无限接近于神明的高等生命体。
在于拟灵族漫长的相处过程中,弗洛伊也认识到他们与自己这位神明的相似之处,并逐渐喜欢上这个精通精神领域的奇妙种族。
首先,拟灵族并不拘束于固定的肉体,连意识体与灵魂都可以肆意修改。就像是神明那样,将灵魂投影到不同世界之中,演绎不一样的人生,来体验凡间的生活。
其次,拟灵族的生命力也异常强悍,不逊色于任何世界神。为了维持单个拟灵族的稳定,他们只需固定一颗高维空间中的魂晶,便能无限制复制关于自身的一切信息,享受与天地齐平的寿命。
而固定的方式,则是将自身的灵魂,以灵能韵律的形式铭刻在高维时空之中,让世界法则能够记住自身灵魂的形状。就好比在一个平面(高维时空)上刻下凹槽,潮起潮落,总能在凹槽中留下形状固定的水体(魂晶)。
这也是拟灵族永生不朽的诀窍。只要有一位拟灵族存活下来,他便能通过庞大的记忆之海,复刻出每一位同类的魂晶。
除非是自己不想活了,拟灵族不会真正意义上死亡。
与拟灵族相比,神明获得不朽的方式则是神格凝聚,让自身成为世界法则的一部分。法则不灭,意志不毁。一边是借用世界法则,一边则是成为、掌控世界法则。
最后,关于拟灵族的创造力天赋,是十分接近于创世神一系的,也让弗洛伊感到好奇。
凡人的创造方式,一般是通过观察、学习、模拟、塑造四个步骤不断循环,在失败中不断前进。
可拟灵族创造世界的艺术,与真正的创世神一脉相承——他们无需重复四个单调乏味的步骤,只需要将自身的精神力与混沌态的世界融为一体,一根根纤长的精神之丝,便能串起整个世界的脉络,自发地从无序走向有序。
这是一种名为势的本领。只要确定好一个大致的轨迹,一个模糊的方向,万事万物便会随心而动,化无形为有形。
弗洛伊在拟灵族身上,找到了诸多同类的气息。可出于神明的自傲,她还是以长辈自居,命令所有拟灵族称呼自己为族母。而其他拟灵族,不分尊卑老幼,互称协辛(精神力单位辛的衍生词)。
在成为这方世界的神明后,弗洛伊便开始传授喀尔巴拟灵更多关于神明与造物的知识,希望随着他们飞升为神,自己也能从整个部族的进阶中收益。
然而,不多时日,她便发现了一个问题,她似乎并没有从族人身上吸收到任何信仰之力。
不是说拟灵族不认弗洛伊这位救世主,也不需要她的帮助。恰恰相反,在吸收了神明的知识后,拟灵族已经无法离开弗洛伊了。为了发挥自己的艺术细胞,他们积极探索异界,无私传播造物创世的技巧。
可长时间依赖高维时空的感知,他们对精神世界的依附越来越严重,对现实的感知也越来越稀薄。
这使得,留恋现实,想要在域外极境称霸的弗洛伊,难以得到拟灵族任何实际上的支持。他们充斥着精神力的信仰汇聚起来,也只是让弗洛伊拥有了一个比世界本身还要大的精神神国。来自整个喀尔巴部族的思绪,已经不是凡人对神明敬仰,更像是学生对老师的尊敬与感激。弗洛伊自称族母的行为,也淡化了神与人之间的边界。
自然而然,这般平淡的情绪,便无法凝聚成像样的人对神的信仰。
另一边,弗洛伊自身也受到族人意志的影响,对物质世界不再有那么强的侵略欲望。她开始感到无聊,想着要招揽更多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流浪种族,自己成为它们依靠的参天大树。她想要那种成为别人母亲的感觉。
直到许久之后,真正能够给予她信仰之力的信徒才出现。那是一群没有任何特殊天赋,来自已灭亡世界、成分驳杂的流浪种族。自己的家园被意外毁灭,于虚无中漫无目的地漂流,他们偶然间发现了域外极境这处庇护所,并选择在此建立新的家园。
只是其他神明并不待见他们,不断驱赶。于是,在时间的沉淀下,越来越多的流浪种族最终都来到了喀尔巴所在的世界定居。只因拟灵族都活跃在高维时空与精神世界中,这里的物质领域看起来就是个无主之地,相对纷争之地更加安全、僻静。
身为再平凡不过的流浪种族,能不被不可言说的神明打扰,将文明延续下去,就是最大的满足。
也正是在这段时期,这些逃亡的低等文明,第一次体验到了来自世界神的“特别关照”。
弗洛伊像是发现了新颖的小玩具,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投射在了这群小东西身上。她想要玩个游戏。
她时常会伪装成他们中的一员,在私下与文明中的重要成员一一对话,获取每一个人的信任,以凡人的身份打听情报。
然后,再找机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扮演假面大盗,把整个文明的重要之物,类似于飞船引擎、跃迁驱动、世界晶核等隐藏起来。再从世界中隐去,看看有没有人能够找得到。顺带种下猜忌的种子。
每次望着那群热锅上的蚂蚁互相怀疑、破口大骂的样子,都会让弗洛伊会心一笑。
当然,事发七天后,弗洛伊也会将物件归还原位,并留下一封署名“假面飞洛”的信件,好心提醒各位流浪者,就算是到了自以为安全的世外桃源,也不要丢掉警惕心。毕竟,世上的神明可不是谁都像她那样善良,会好心地招待一群流浪者。在其他世界里,他们这样的存在一般都会被当做小零食。
每一次有新的文明到来,她都会例行拜访一次。
如果只是凭借“特别关照”出名,弗洛伊还不至于能得到来自五湖四海,百千个不同文明的共同信仰。
她对凡人的福泽,犹如温润的风,细腻的雨。那是一股拧不断的绵绸,牵连其无数众生向生向善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