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月青眉紧蹙，完全不赞同白的观点。如果知道一段感情注定会以悲剧收尾，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断绝关系，切断所有念想？对于精通预兆未来的摩闻族而言，他们从来不会做超出预测太多的事的。
一辈子墨守成规，也比打破常理，然后掉进命运的湍流里身不由己要好。
“要我说，老婆会有的，女儿也总会有的。老婆会换的，女儿也总会死的。看开点，悲剧才是我们所处现实的写照，喜剧永远只是多数人的臆想。
到了我们这个层次，每一次生死之交，得到的总比失去多。如果你能把自己的死亡、他人的死亡也当作一种乐子，那可是纯赚不亏！如果能在绝望之中笑出声来，嘲笑那个被命运折磨得痛不欲生的自己，这世上还有什么悲剧可言？
世界待你何如，与你如何对待世界有什么关联吗？它大可以把世间的一切美好都馈赠给你，并在你遭遇挫折之时，接连剥夺你的支柱，让你从躯体与精神上层层崩裂。
但你仍然拥有权力，在濒死的一刻放声大笑，‘我可去tm的命运！老娘就是天下第一！不服来干！’”
“你可以继续保持你随性的看法，可我绝不认同半个字。”林秋月摆了摆手，便朝着寝宫离去，“我今天太累了，没什么别的事，不要叫醒我。”
因为白的打岔，林秋月兴致全无。
本来还打算在冥想室中好好检查一下计划的细节，防止出现纰漏。可一想到关于她的一切，早已被《启示录》定好了，她便觉得，精于算计却始终逃不出怪圈的自己，在那群上神们眼中是多么可笑。
“所以，我到底在努力个什么劲。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主角也必定会得到西斯提亚的传承。就算我拼命打破命运之轮，一切仍会按计划进行。顶多是过程有略微差别，结果是注定的。
可如果是他在我的位置上的话，他能做到吗？给自己，给摩闻族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
木子理回到家的时候，临月阁才被森花月亲手毁灭不久，他看到了一副漫天飞雪，尘埃遍地的凄惨画面。想来是有许多摩闻族都在此惨遭毒手。
他看到的未来中，并未出现封尘结界将临月阁封锁，内部发生大屠杀的画面。或许这是一个对未来无太大影响的环节。
只是想到可能陷害自己的嫌疑人，已经死于政治内斗，他便觉得心里堵得慌。明明已经得到了拉帝亚斯的青睐，却还是不能避免成为悲剧的见证者吗。
他希望陷害自己的人得到正义的惩戒，不希望摩闻族死于无意义的内耗。
“因为可以永生，所以连生死都能淡漠了吗？”凭借着司仪的权限，木子理来到了虬月阁下层空间中的灵能熔炉，从中感受到了很多熟人的气息，“看来，母神大人的续尘试炼是有必要的。你们有太多人因为成神太久，眼高手低，已经忘了自己是从何而来的了。
我们也曾是那永夜之下报团取暖的芸芸众生。只是因为偶然间得到了世界的精华，便自称为神，剥夺了他人沐浴光明的权利。正神与邪神，只在一念之间。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了。夜幕将至，诸神黄昏也将先一步到来。正神，邪神，包括我们这群以非法手段登临神位的伪神，都将面临一次生死危机。
挺不过去的，会成为历史的尘埃。而幸存者，将书写历史。这会是一次合理的优胜劣汰。唯有幸存的摩闻族，才有资格成为新世界的建设者。”
感慨着，木子理忽然注意到，混沌的灵能中，有一抹微弱的白光，那是摩闻族尚未完全粉碎的记忆碎片。
木子理弹指触之，便读取到了一位摩闻族临死前的一切见闻，还有那焦虑不安的心情。
“林如月？”木子理悄然运转着手中的白火，将其注入这缕残魂之中。霎时间，虚假的生机让林如月的残魂回到了初生时的干净纯粹。可脑海中的一次死亡记忆，又让她无比惊恐，颤抖不已。
“告诉我，你对虬月阁即将遭遇的灭世劫有何看法？”
“子理？”察觉到自己陷害过的人，正如同一位天神一般以巨掌遮盖她的残魂，林如月也是意识到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搜了个干净，连忙坦白，“我是为了天命存续才听从她们的。
按照她们的计划，你的肉体应该被聚灵石反噬。灵魂被时空湍流卷入深层亚空间中，然后被那里的亡灵大军淹没。这样便死无对证，你也能光荣牺牲，以便我们名正言顺地将杀徒逆臣林秋月推下神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大祭司的长姐，我承蒙你的关照，才能有一个不受拘束的童年。也是因为你的引荐，我才有资格成为林秋月的亲传弟子，有了如今的地位。
可时过境迁。你觉得现在的你，有资格向我问话吗？我可以再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你是想继续维持虬月阁，还是想继续活着。”
“……”
“你的沉默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不做选择吗？”在稍稍思考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之后，林如月从心回答道，“我已经活得太久了。比林秋月还要年长的我，旬管中已经积满了污泥。尽管每次回炉重铸都能洗刷我的灵魂，却无法洗去旬管中的污秽。它们越积越多，堵塞了我的心灵，让我的人格变得愈发冷漠。我正在变得不再是自己。
可是，我的存在本身又不允许我逃离这生死往复的循环，只能越陷越深。
我不想为母神大人卖命了。我不想为任何人卖命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维持虬月阁，也不想活了？”
林如月的残魂闪了闪，“我不想再做选择了。而且，你真的认为我一粒尘芥的选择能改变什么吗？这纷繁的命运，让我有些乏了。我好累，能允许我小睡一会儿吗？”
或许是出于恩情，或许是对一位老前辈的同情，木子理没有计较林如月陷害自己的事。他将一抹淡粉色的晶粉洒在那处，让她能毫无痛苦地在睡梦中死去。
一颗星星永远的熄灭了。木子理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想到不远的将来，还将有更多的摩闻族永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