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侍从的口号,来自玛门的避难者们都放下了警惕,像绵羊一般排起了长队,跟在侍从身后,搭上跨线列车,前往晚宴的所在地。
很快,他们就被引到了一个巨型的空间里。这里的天空挂着四轮太阳,却不显得热,反而有些阴冷。这里的地面是由无数弯弯绕绕的河流和盘虬的巨木根系堆积而成。
本该是一副生机勃勃的场面,却因为没有植物,没有动物,空置一个大型生态背景,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我说,这里的人怎么有点少啊。是我们来早了吗?”
“我倒觉得,我们是被分配到了一个单独的包间里。毕竟我们玛门之中,存在着葛兰这种经常和恶魔打交道的神棍。在那些重视信仰纯正的狂信徒眼中,葛兰与恶魔无异,都是需要被挂到十字架上火刑处死的恶徒。”
“得了,这种说法骗骗自己就好了,还想骗别人?”兽人嘲笑道,“有资格登上方舟的,哪一位不是僭越神明的亵渎者?
我们真的有信仰吗?我们真的依赖于外神吗?不,我们的眼中只有利益。要说我们的信仰具体是什么,那恐怕只有一个答案——晶岩之神!”
对于兽人的见解,有人默许,有人微微摇头。
侍从一直是满脸微笑的样子,完全不在乘客们意谈了些什么。
至于被人们当作话题中心点的葛兰,则沉浸在这片奇怪的世界中,用人皮卷记录着他的见闻。他的一生都是在冒险中度过的,从未真正有过安家落户的祖地。
或许是因为他走到了哪里,就会把哪里变成人间炼狱,他不太喜欢长时间待在同一个地方。往往是去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很是随意。即便是逃难来到了末世方舟上,他也将这里的见闻当作游记来记录,没有丝毫作为避难者的紧张感。
“在方舟的甲板之下,也同样存在着诸如地下世界、奇幻秘境一样的隐藏时空。
与多数秘境一样,这里有着鲜明的季节变化与天气转换。但这种变化与酷暑严寒无关。
石头与枯枝潮起潮落,星星与月亮混沌疯长,生命与腐坏变幻无常。这里的气候变化不是源自于温度的高低,而是生命力的转换。
在这里,生命与亡灵并无界限,它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我发誓这是真的!尽管这里看上去没有任何生命体存在,但天空中的太阳,地面上的石头,它们都是活的!
它们的生命形式已经完全超出了常规生命定义的范畴,来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或许,理解它们,成为它们,超越它们,就是我踏入神明境界的最后一道门槛。我体内已经拥有了成神的力量,但仍然无法完全掌控这种力量。我使用灵能的方式与灵能力者使用灵能的方式并无区别。我还需要更多的知识,我渴望升华!”
葛兰不知道又通灵上了哪位恶魔,抢过小祖鲁人握着的镰刀,从背后一下子劈开了还在钻研聚灵石的坯子。接着,徒手穿入陶瓷人的内部,取出一枚由魂钢零件包裹着的灵魂水晶。
坯子当场就停机了,而葛兰则痴痴地望着手中那块纯黑的灵魂水晶,想着该如何把它塞入到这片天地之中。他需要一个媒介,来让自己的意识深入沉浸到这片独特的生命系统中。
众人见到老葛兰发癫,已是见怪不怪。他们更在意,友好的领航者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给他们送餐。那所谓的新品饮料,效果又有多好。
有人按奈不住,便去询问侍从。可侍从也莫名奇妙消失了。
“他该不会放我们鸽子了吧?”
“不可能,领航者的新世界肯定是需要我们玛门的技术才把我们捎上船的。我们不可能被主人冷落的。”
“各位请保持耐心,我认为我们还需要再等等。”
就在这时,侍从不知道从哪里开来了一个餐车,命令着一群木头傀儡把冷藏间里的美食一筐筐挪出来,摆在了的由星星坠落形成陨石与月光拼凑而成的餐桌上。
领航者许诺的新品饮料也被一并运了过来,由一位长着翠青色长发的树人少女,盛在花瓣制作的窄口瓶中,送到了每一位客人的座位旁边。
想要饮用,必须躬下身子,伸出舌尖,像蜂鸟一样小口啜饮。这种奇怪的礼节没有引起众人的反感,反而是觉得有些新奇。
“来入座吧,各位老爷们。你们是第一批抵达晚宴会场的客人,因此饮料充足,食物管够。各位不用拘礼,开怀畅饮。流亡的事情别再想,开心是最重要的。”
侍从招招手,避难者们便依据他的手势,根据个头的大小依次入座。小个头聚在一张长桌两侧,中个头坐在圆桌四周,大个头则找树墩凳子,散落在会场四周,由树人侍女控制的树枝上餐。
“请各位先品尝一下我们的达瓦。”侍从眨眨眼睛,便主动为玛门中的几位理事敬上了饮料。
出于礼貌,他自己先品了一口。犹如瀑布灌顶的爽感,让他情不自禁地眯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结果连空气都是那种薄荷的清新味。
玛门的理事从没有见过这种饮料,也没法分析出它的成分。那浑绿的泥水颜色,清新的气味,让他想起了老家那种带有硫磺与铁锈气味的独特饮料。那玩意儿就是用温泉水培养一种不惧高温的细菌酿制而成的。
只是自从他的家园被他亲手培养的改造人兵团踏平后,他就再也没有尝过。
“有些怀念啊。”将杯中的饮料摇晃至清澈,他学着那位树人侍女的动作,将舌尖深入到瓷瓶当中然后猛的一嗦。
霎时间,清凉的空气涌入他的精神空间。他体内藏纳的污垢,淤积的暗病也被这阵清风一扫而空,从鼻孔与头皮的毛孔上化作蒸腾的白汽喷出。
“好酒啊!”
他一手摇晃着瓶子,一手拄着拐杖,心旷神怡,在餐桌旁慢悠悠地晃出了舞步。
没有酒精,却胜似一壶烈酒。这饮料醉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心。
“果真有那么神奇?”众人见状,也纷纷效仿着侍从与侍女的动作,弓下腰来,伸出舌头,为饱尝人肉冷暖的舌尖,带来一点新世界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