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灵曾经教导他们,若不能给予好人些许优待,让他们感受到世界的善意,那么这个在恶意竞争中狂野生长的大自然,只会变得无比野蛮残酷,沦为恶人们的自由搏击场。
从中孕育而出的文明,也一定是以侵略扩张为生存方式的外向式文明。在侵略的过程中,也必将异界的混乱引导至本世界,带来灾难与末日。
树妖的祖先也就是在那样的教导中,逐渐学会了一些服侍他人的手艺。
不得不说,通过按摩与调理发泄侵略的欲望,也某种程度上替她们所在的世界消解了许多纷争。若是她们的世界意志还活着的话,多少得给她们一族颁发和平大使勋章。
可世界毁灭,世界意志崩坏,无处可去的树妖,只能追随人为点燃的黑日喽。在沐芽的英明领导下,她们将继续在新世界发挥树妖一族优良的传统手艺,为新世界带来和平与笑容。
……
当一位麻木了数千年的奴隶从睡梦中惊醒,大吼一声,摔碎镣铐与枷锁,决定反抗奴隶主,把信仰与肉身供奉于黑日时,其他奴隶眼中的木讷与茫然,令他绝望。
超低温真空舱室中,陈列着一群物质结构零散,灵能回路稀疏,魔力流动不稳的魔力构造体。
它们浑身上下都是灰白色的大框架魂钢,混着些许的魔晶零件,与玻璃渣子般的晶岩碎屑。外观粗糙,颜色朴素,颇有种早期工业时代的风格。
乍一看,四面体的结构有点像是某位阴影之主的mini版。
只有中空的锥形头颅中,那只从四个面都能看到的灵动球状“眼珠”,尚可说明这是一群活物。
这是一群结构原始的魔灵。在《星域离奇生物录中》,它们被编入了《中古混乱纪元》卷中,隶属于虚无原精下的一个分支,是最古老的魔力构造体。
它们同样在早期就演化出了类似于灵魂的结构。但碍于当时的环境对灵魂并不友好。在大虚无意志的筛选下,为了减少竞争,它们选择了另一条进化路线——魔力构造体。
这样一来,它们不必为了维系生命,像其他生命体一样不断对外界索取能量,而是能通过体内自洽的魔力回路,构筑一个平衡的内环境。只要大方向的法则不产生剧变,它们为了适应法则而做出的内部改造也就能一直存续。
这种特性,也让它们熬过了其他古老生命体都没能坚持过的混乱纪元,延续到了今天。
虽然被归类为生命体,但硬要说它们是一群生命,就好比将一台原始的发电机硬说成是生物心脏一样让人不适。
无论是思维复杂程度,社会程度,亦或者人性、神性,它们与智慧生命一词不说是相近,也只能说是渐行渐远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们不会把奴役魔灵当作一种罪行,而是视其为开发虚无自然资源的一种手段。
魔灵也不会因为被人奴役而产生什么不适的感觉。只要不破坏他们的内环境,一个条件良好的真空室,就足以让它们平稳地产出优质灵能,直到魔力回路彻底坏死为止。
正因为此种特性,魔灵很难说存在传承与学习等一般文明具备的行为。不为任何外部因素改变的特性,也大大压制了这支种族进步的潜力。
但虚无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凡事皆有例外。除开那些被古老神明影响,产生新分支,诞生出强大自我意识的魔灵,原始魔灵中,也曾经孕育出过高阶文明。
“我看到了一群自然规律下诞生的意外产物,”星域观测者在她的随记《闲言碎语》中如此记录道,“为了区分于普通的魔灵,我在此将它们称为‘失落的古灵’。
它们的魔力回路演化到了极致,已经窥破了时空的奥妙,得到了些许神性与神格。这也使得,它们的运作方式与我的一位故人颇为相似——过去身、现在身与未来身,三位一体,但又互相矛盾,互相侵蚀。
可惜,失落的古灵不具备她操纵时空的能力。于是,当它们看到命中注定的劫难,选择集全族之力来对抗它时,却犯了所有新生神明都会犯的错——过于依赖预兆之能,从而成为命运的俘虏。
它们创造出了一位无所不能的神,一位众生平等的神,一位不畏惧任何外神的主神。它们将全部的信仰与灵能,供奉给了那位神,期望它可以带领失落的古灵,打败预言中那位从天而降的异界来客。
然而,它们不知道的是,它们看到的恶果,正源自它们自己。当纯粹且浓郁的信仰与磅礴且混乱的虚无接触时,浓烈的恶意入侵,神格也在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扭曲。
失控的太阳侵吞了所有古老魔灵的生命力,让一群冰冷的生命彻底化作了无生命力的机械。霎时间,繁盛、强大、无可匹敌的魔力文明,化为一潭死水——是真正意义上的死水。
所有古灵,无论先前构造有多么复杂稳固,都化成了无规律的高浓度灵能溶液。那里也是至高神界的一个著名补给点——活水泉。
而那轮太阳,也在消耗了所有神力之后,于地底下沉眠,至今不知所踪。
这很有趣。我说的不是因果报应,而是古灵们的想法。
我曾在它们被太阳侵吞之前,读取了它们的内心,结果出乎我的预料。
它们并非不知道,它们塑造的神明将是毁灭它们自身的元凶。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提及或是阻止这个计划。
所有古灵就像说好了一样,明知这是死路一条,却仍要选择这条路。它们这是疯了?
并不。
它们看得很清楚。正是因为它们看得太过清楚了,所以才选择了这条自我毁灭的道路。不若此,它们或许就会在那漫长的年岁间,与其他魔灵一同见证真正的地狱。
因为智慧程度更高,那被永世奴役的痛苦,也同样会翻倍。尊贵的古灵可以被消灭,但不会被奴役。
作为一名观测者,我会说,它们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作为一名人,我会说,不试着抗争一下就自取灭亡,比遭人奴役更加屈辱。
短视之人的看法或许莽撞幼稚,但也有可取之处。不然,短命的人形生物也不会成为虚无中散播范围最大的物种了。
那拼死一搏的最后冲锋,总是那么令人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