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黑暗之主正如同畏惧它的凡人所说,是一个残暴不仁的人,那他早在脑海中产生不敬念头的一刻就死了。
事实是,主不在乎。
很快,拉里森的精神体便在漩涡的强大牵引下被粗暴地拽入了亚空间之中,和其他共进会成员一起等待世界重启后的重生。
“在遍地骸骨的深渊里,你看到了什么?”
不知何时,已经干涸的勿河河床上,只剩下一个每寸皮肤都被黑色丝线贯通的章鱼怪物,抱着怀中的红宝石发呆。
X化为人形,一路小跳着,哼着歌,摇晃着手中麦穗状的仲裁圣剑,在拉帝亚斯一条发黑发馊的主触手上蹦跶。时不时在这里扎一下,又在那里戳一下,以浓郁的圣光刺激着拉帝亚斯的感官,防止她彻底沉沦在幻梦之中。
“从摩闻族保留的每一份历史碎片里,我拼凑出了西斯提亚生平的全貌。这位可怜的迷失之人,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的一生都在他人的掌控之中。可她却不被允许有任何觉醒自我的机会,只能为追逐风大人的真相呕心沥血,肝胆涂地。
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和意识被莫名的力量驱动着,把一切推向最糟糕的结果,是会让人疯狂的。
死前那个凄惨样哟……我知道这是你和众神里应外合的结果,《启示录》就是你用来奴役西斯提亚命运的结晶。
我不想了解你的动机,也不想了解你和众神达成了什么协议。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关于西斯提亚交错纪元的那段历史会是空白?她是不是为了反抗《启示录》的精神控制,才会逃到深渊去的?之后为什么又会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回到自己创造的世界中?
深渊女王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为她工作,至少可以保证她不再成为你和众神的傀儡。我想不明白,她有什么理由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意志,选择臣服于你们安排的命运。
那段历史被不知名力量隐瞒了。《启示录》再怎么全知,也无法将触肢伸到神鬼不及的深渊。我想,这偌大的虚无中,除了女王本人,你应该就是对当年真相最了解的人。你作为时间主神观测历史的权限,应该是超越《启示录》的。”
“……”拉帝亚斯眨了眨黑红相间的硕大眼睛,好似从幻梦中苏醒了片刻,“你在问……西斯提亚的深渊之旅?”
“没错。”X在拉帝亚斯脑门上重重踩了一脚,大声吼道,“我已经用你妹妹的力量把神界的观测者都屏蔽了,有什么想说的,趁现在快说吧。没有人会追责的……就算有,也都活不长了。我已经感受到深渊意志的苏醒了。有它在,众神掀不起风浪。”
拉帝亚斯空洞的眼神中出现了片刻的光明,又迅速暗淡下来。
到了这种时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结局。坏事做尽的自己终要受到制裁。不过,比起被众神利用完后抛弃,她更想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之火来推主角一把。
“我看到,她利用文秘的身份,在深渊最荒凉最空虚的地带四处游荡,徒劳地寻找着什么。每一次耗尽心力过后,她都会期待着下一次探索就是最后一次探索,期望每一条死路就是真相的尽头。
本源中缠绕的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已经快要让她崩溃。她能感受到,解药就在深渊之中。
可她越是寻找,那股绝望之感便越深。深渊的意志,也正在逐步侵蚀她的心智,将她转化为新的臣民。
时不候她,我也不给她任何拖延的机会,为她的造物们带来数不清的灾难,想要逼她尽快回到计划之中。可谁都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找到了,在深渊的尽头,在梦境的幻灭之处,现实与虚幻的分割线,起源与终焉的交汇点……她找到了摆脱命运的唯一解药。”
“解药?是某种传承吗?”
“可我没想到,她竟然放弃了解药,乖乖回到了计划之中。
我不知道,我不理解,她本可以掌握自我救赎的机会,然后用那份力量去惩戒一切奴役她意志的神明。我清楚,她有那份能力,也有那份资格。可为什么,西斯提亚放弃了,放弃了唯一的希望……如果她成功的话,我也可以从这残酷的命运中挣脱出去,莫比乌斯也可以从心魔中苏醒。
我们本来都可以得救,我们本来都可以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可她却一个也不救,还杀死了所有人的希望。她真是疯了!西斯提亚,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从来没见过如此丧心病狂,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未来,连自己的命,自己的意志都不管不顾的家伙。你说,她这是为了什么?”
“冷静点,”以裁决圣剑划破拉帝亚斯坚硬的表皮,X将蕴含着女神之泪的清醒剂注入其中,引得后者浑身颤抖,黏膜中分泌出一种清澈的液体,“告诉我,西斯提亚她到底在深渊里找到了什么?”
“最后一次探索,”拉帝亚斯压低身子与声音说道,“西斯提亚是被女王引诱到那个地方的。我怀疑是这蠢货的执着打动了女王。
总之,在那个被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存在的地方,她找到了被所有人都认为不应该存在在那种地方的事物,她找到了光!她找到了属于她的那份光!
你明白吗?原初之暗的两份传承之一,光之碎片它不在神界,而是在深渊!只要继承那份光,她便能成为至高神界的正统,成为了诸神憧憬的唯一秩序主神!那可是从混乱纪元到现在也没有神明真正继承的光之神格啊!”
拉帝亚斯激动地仰起头来,将柔软的身躯拉的老长。她捧着血色宝石,一边疯狂地自言自语,一边强忍着剧痛弯曲着身体,将那些贯穿自己身躯的细线逐一绷断。
腐朽的血红色液滴炸成一簇簇血花,脱落的角质与黏膜落入河床之中,堆积成新的河流。
随着身上捆绑的精神之丝越来越少,拉帝亚斯的本源也随着结界的松散溃散到虚无之中。
X将拉帝亚斯与结界融为一体以防止它的极端举动,可拉帝亚斯竟然是要用自我毁灭的方式来摆脱X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