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的神界一定是指另一个神界吧。”医生从容地笑道，“我可是一名持有合规执照的正经医生，违法犯罪的勾当怎么可能会去做？如果我想要那两块碎片，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公平交易，一物换一物。可事实就是，在混乱被终结之前，我都不觉得有人能找到那两块碎片的下落。
堂堂原初之暗的碎片，怎么可能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死物呢？它一定会隐藏自身，直到时机合适再挑选正确的人选，让他继承自己的力量。
至于我给您带来的货品，放心好了，这与那位原初之暗毫无关系。这枚虚无原胚是我提取原初之暗的位格数据，创作的仿制品。
您是觉得，我一介手无寸铁的医生有能力负担唯二正品吗？就算取巧得到了，又有那份实力去守护吗？不能啊。”
“的确不能。就算你的隐藏实力很强，也不足以与所有其他势力为敌。”
“那不就得了。”
可医生的解释还是没能让主满意。“所以，我要的货品到底在哪呢？从始至终，你给我展示的只是一段虚拟影像。虽然这段影像强大到影响到了我的精神，但这种虚构的东西，我可没有塑形的手段。别卖关子了，告诉我真货的位置在哪，我会挑个良辰吉日自己去看的。”
看见医生不说话，只是捂嘴偷笑，主不由得皱起眉头，敦促道，“就算是仿制品我也不介意，我就是想知道，那个由你亲手创作出来的虚无原胚，它到底在哪？我想要的不是一段虚拟影像。你应该知道虚无中最基础的造物规则吧，别拿一位病人寻开心。”
虚无中由原初们探索出的基础造物规则，主要指的是物质创造物质，精神描绘精神这样一条规则。而虚构之物，这种建立在物质规则之上的想象，又有别于传统的精神力构造，是不在基础造物规则之中的。
虚构之物只能当作蓝图，而不能作为实体。所以主才会说它没有能力塑造这段虚拟影像。因为它只存在于构想之中，没有真材实料的物质，也没有精神力将其转化为实体。医生纯粹是在拿它这位病人寻开心。
“在欲望的刺激下，空想之物也会有追求生命与尊严的想法，这真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发现。让死物化为活物的计划又有了新的尝试方向。”医生自言自语着，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主反常的表现，然后耐心地解释道，“刚刚给您展示的虚拟影像，就是我提到的货品。”
“你说的货品它是虚构的？虚构的虚无原胚？这有道理吗？”
“您不也是空想的产物吗？”医生耸耸肩不在意地说道，“为何不能接受同为虚拟造物的虚无原胚呢？”
“我和它不一样，”主握紧拳头，奋力敲了敲桌子，却没有任何声响，“创造我的空想它有根，它是基于已经消亡现实之上的延伸。而你的货品，它完全就是你癔症的产物。
没有原初之暗的精神力，也没有原初之暗的血脉，而只是他人依据对原初之暗的印象，在草图上画出的简笔画。你跟我说，这样的东西它也能算空想之物？这简直就是狂妄之人的白日梦！医生，我建议您什么时候抽个空给自己做个全身体检。您的精神状态，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医生叹了口气，用手指沾了沾墨水，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一句话，“针对我的全身体检，以及心理测量，将安排在此次交易之后。翠丝医生会为此负责。”
然后，便转身安抚刚刚服用药剂，精神变得极为振奋的主，“客人，我的话语并非是在指责您的不是，只是我对客观规律的一种描述。
像您这类少见的生命构造，在这个时代是人人排挤的异类，但在未来某个时代，可能成为主流。作为空想之物，没有什么值得感到羞耻的，也没有任何事实可以让您骄傲。
而我先前为您展示的货品，它同样是这个道理。
在这个时代，几乎每个见过它的人都会和你说出类似的话。疯子啦，精神病啦，反社会分子啦，心怀不轨的颠覆者啦……我已经习惯了那些不雅的称呼。
在它们之中，您已经算是最礼貌的了。
我想强调的是，无论我遭受多少次反驳，又或者有人为了矫正我的想法，把我痛殴一顿，我依然会声称，它的存在，即是合理。
不是现在，而是将来。在那个我们尚且无法观测未来，空想之物，也能成为大虚无秩序的一部分，甚至有可能成为主流。
正是这种无法预知的情况，才让人感到兴奋，不是吗？”
“你果然是个怪人。”主摇摇头，便敞开自己的精神世界，放对方离去。言下之意，它已经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以自己空想之物的身份，来塑造一份不存在于任何现实中的原胚。
临走前，医生也脱帽致意，回敬道，“愿意把全身家当押在未知之物上，逆天下之道而行，您也不是什么善茬。”
医生走后，主驻留在庭院中，回味着见到那么虚无原胚的一刻，细细咀嚼着那场粗糙朦胧的梦境。
它在用自己的精神力来慢慢完善那场梦境的形状。只是，与其他基于现实的梦境不同，关于它的梦，主无法将任何精神之丝缠绕上去，为其稳固现实的形状。它只能望着一个个若隐若现的气泡在虚拟与现实的边界上起起伏伏，梦境本身也在恍惚间不断经历分解与重组。
此刻，主想要的并非是将那场梦境从虚拟中打捞起来，用作现实的蓝图。
它想要以自己的精神之丝引导着那个梦境，去试探其他空想之物的形状。
不为了探索出什么结果，而是让好奇心自由发散，让梦境朝着未知蔓延。
放在那个时代，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引入未知概念无异于自杀。因为当大虚无意志发现密闭的精神世界中存在它未曾注意的秩序，它会毫不留情地露出獠牙，用最残暴的方式摧毁它们。
造物主们的通常做法都是闭门造车，用神秘主义保护自己的造物。而它们的精神世界，也往往是守护自身财产的最后一道防线。
像主这般直接那精神世界当外壳，还不怎么隐藏自己气息的存在，属实少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