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辰没有轻易放弃,她心里想着魔门中人肯定是贪图舒适之人,否则也就不会加入魔门这种带有公司性质的组织中,所以那落脚之处肯定不能在小城镇。打定主意后,柳星辰便留了东海的独门印记,也不管大师兄他们能否看见,扭头往回,朝最近的小城而去。
她刚刚匆忙之间,也未曾想到驾驭东海的仙鹤,等赶到小城时,天色已晚。她在城中搜寻了一圈之后,发觉城郊一处庄园有魔门弟子出没。
胡乱在城中吃了点东西,柳星辰等月至中天以后,才换了一身黑衣,翻墙潜入。她没那么高强的修为敢白衣夜行,但倒也不必蒙面,大丈夫救人难道还遮遮掩掩吗?
额,咋听着这句话有些怪怪的。
这处庄园并不算大,柳星辰趴在墙头只看了一眼,便一目了然。现下只有最中央的主屋还燃着灯火,柳星辰左右细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异样,终是朝燃有灯火的主屋潜去。
待她戳穿了窗户纸,屏息从窟窿里看去时,却见灯前一人正在翻来覆去的把玩着一把剑。那人头上束发金冠闪闪生光,年约二十七八岁,身穿华贵锦袍,相貌堂堂。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魔门中的高级干部了。柳星辰心下一喜,暗道看来他还是找对了地方,看来柳浮云十有八九被关在这里。
但接下来,她要怎么做呢?屋里除了这华服男子,只有一个穿着灰衣的侍从伺候在侧,并没有看到那两个修为高深的老头。可是她若去其他房间查探,那两个老头肯定是守在柳浮云身侧。就算是来四个她也打不过。
至于这个人,柳星辰觉得,自己应该打得过。
心里转着若干个念头,始终惦记着柳浮云,最后咬咬牙,决定既然来了难道还空手走吗?她怕拔剑声会惊动对方,索性只用双掌蓄力破窗而入。
突然袭来的凛冽劲气,伴着凌厉的破风声,让南宫焰大吃一惊。
等他回过神时,来人的手指已经搭住天道剑的剑身上。
南宫焰若遇敌经验多上那么一分,只需把剑柄往前一带,以天道剑的锋利程度,那柳星辰此后这右手便会少了四根手指。但南宫焰见来人朝天道剑而来,便以为对方是为了夺剑而来,更加手忙脚乱地把天道剑往回收。
柳星辰顺势变向一个转身,带着剑身往后一拉,右手覆在了南宫焰握着剑柄的手上,略输内力,天道剑便横在了南宫焰的脖颈之上。这个过程看起来是行云流水,但柳星辰做出来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若一个不小心,她的手和人今天就交待在这里了。
她更没想到,在旁的那个灰衣侍者修为居然如此之强,刚刚她硬抗了对方一掌印在背上,气血翻腾,费了好大功夫才克制自己不要当场喷血。她防止南宫焰能挣脱开,另一只手还按在他背心的要穴上。
南宫焰看着颈间那泛着寒光的剑刃,生怕背后劫持自己的人手抖。天道剑有多锋利他自己亲手尝试过,能毫不含糊地切金断石,所以他认清楚了自己居然被劫持的恶劣情况,尽量冷静下来道:“大侠,你有什么要求?”
他倒也聪明,知道若是一般的侠客,目标是杀他的话,早就遁走了。现在拿着天道剑也不逃匿,说明对方并不是冲着天道剑来的。南宫焰快速地在脑海中分析着,实际上心中快要愤恨得呕血。若不是他让那两个老头今夜守着那个小屁孩,他怎么能落到如此地步!
他身后的柳星辰是真的快要呕血了,好不容易才把翻腾上来的淤血硬生生地重新吞回去,用最平静的声音说道:“我有三个要求。”
“女侠请讲。”南宫焰一听对方年轻的声音,立刻把称呼从大侠改成了女侠。
他惊讶于对方如此轻的年纪,看着对方握着自己的手修长白皙,感觉着对方说话的吐气声就在自己耳边,约莫个子还没自己高。南宫焰的心情突然轻松了下来,他不怕对方有所求,就怕对方无所求。想他魔门中的诸位奇人异士,不都是有所求才进入魔门的吗?
柳星辰考虑了片刻,因为他发觉到身前之人忽然松懈了肌肉,难道他被利剑及身都能如此轻松吗?柳星辰不由得加重了按着他背心要穴的力道,淡淡地说道:“第一个要求,把我师弟放了。”
南宫焰哈哈笑了起来,挥手朝一旁紧张的灰衣侍者道:“去把那个小孩子带来。”
不多时,柳浮云便被两个老者带来,他被其中一个抱在怀中,一抬头看到了柳星辰威风凛凛地样子,登时流下了泪来。但他却不哭不闹,知道他们还未脱离险地,只是默默地用袖口使劲擦着脸。
柳星辰细细看着柳浮云,想看出来他究竟有没有受伤,但碍着天黑夜深,却什么也瞧不出来。
“好了,你的第二个要求是什么?”南宫焰懒懒地问道,语气平常,根本就不似性命在旁人掌中的模样。
柳星辰冷哼了一声,沉声道:“第二个要求,就是这把剑了。”
她一开始还真没认出南宫焰把玩的是正一道的天道剑,至于为啥魔门老大夺来的天道剑会在这个人收拾,她猜测这个人必定是魔门高层,要不然陆寒亭那个老魔头也不会将天道剑这么重要的战利品交予他。
若是她能拿回天道剑,那她东海一脉必然能与正一道结个善缘。
至于魔门报复什么的,柳星辰表示无所谓。人家都敢抢人了,这不明摆着撕破脸了吗,既然撕破脸还怕什么报复?
南宫焰有些犹豫了,天刀剑他拿在手里还没捂热乎呢,就这样交出去,他心有不甘,而且门主那边也不好交代
“怎么?这天道剑,还没有你的人头重要吗?”柳星辰不禁目光一寒。
那两个老头呼喝起来,要不是顾忌着南宫焰的性命,恐怕柳星辰早就被他们撕成两半了。
南宫焰表示同意。一把剑而已,没什么可惜的。
“女侠,你的第三个要求呢?”南宫焰见身后之人许久都不曾出声,好心地提醒道。
“第三个要求嘛……就是给我们准备两匹快马,还要委屈你陪着我们走上一程了。”柳星辰说完顿了顿,生怕对方不答应,又加了一句道:“脱身后,定不会伤害阁下一根汗毛,我柳星辰说到做到。”
南宫焰口中反复念了几遍“柳星辰”,随后抬头洒然一笑道:“既是柳女侠应允,那又有何不可?来人,牵两匹好马来。”
柳星辰朝柳浮云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忙朝她身后奔来,拽紧了她的衣角,死活都不放手。柳星辰苦笑道:“云儿,你去自己骑一匹马。”
柳浮云嘟着小嘴,不开心地独自翻身骑了一匹。
“柳女侠对你师弟还真不错。”南宫焰见状含笑道,“竟孤身一人前来,本座极为佩服。”
柳星辰被他说得无语,倒是被他看穿了自己只有一人的窘境,不过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当即推着他来到另一匹马前,控着他背心要穴的左手松开,改为环上他的腰腹,提气轻身,带着南宫焰一起落在马背上。
一路就这么把天道剑横在南宫焰的脖颈上拍马而行,柳星辰生怕因为马背颠簸,手抖而出人命,所以天道剑离得南宫焰甚远,而后者却出乎意料地坐得悠然自得,并没有任何反抗之意。
柳星辰看着柳浮云跟在身畔,后面密林间一点追兵的动静都没有,心下疑惑。
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轻易地逃出来了?
虽然心中忐忑,但柳星辰却不敢怠慢,一直驱着马赶了一夜,直到天刚刚露白时,才停下来休息。
柳星辰放南宫焰下了马,没想到对方第一个动作就是转过身来盯着她看。
“啧啧,没想到我南宫焰居然会阴沟里翻船,居然让这么美丽的小娘子给暗算了。”南宫焰口中虽然说着懊悔的话,但脸上仍挂着笑容,令人心生寒意。
柳星辰最讨厌的就是和这种笑面虎打交道,当下也不多言,拱手道:“劳烦阁下了,此地一别,最好永远不见。”
南宫焰看着她毫不留恋地扭头便走,愣愣地听着她清雅的声音。此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柳星辰的背后照进林间,在她的身周轮廓泛起了淡淡的光芒,令南宫焰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马蹄声渐渐远去,南宫焰回过头,看着他留给自己的一匹马和犹自在树干上颤抖的倚天神剑,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大人,是否要追去?”过了不多时,从林间蹿出几个侍卫。
南宫焰笑了一声,笑弯了双目。“无妨,让她去吧,反正那小孩儿已经中了我们的北幽之毒,我们的目的也达成了。至于他……总之会有再次相见的那日。”
“是。”
南宫焰看向柳星辰遁去的那条路,含笑续道:“小心一点,若再让我碰到你,定会讨回今日之辱。”
柳星辰之前被那灰衣侍者打了一掌,但为了逃出庄园,暗自压下了伤势。自放了南宫烈之后,更是怕他们留有后手,马不停蹄地朝太乙宫赶去。
但没想到走了又有半日之后,坐在她怀里的柳浮云突然间颤抖起来。
柳星辰暗叫不好,扳着他的身体转过来,发现他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身子更是哆嗦不已。
柳星辰心下大哀,没想到自己急急忙忙赶了去,竟然没想到那些魔门的王八蛋竟然给柳浮云下了毒。
她停下马,伸手在柳浮云的额头一摸,触手冰冷,宛似摸到一块寒冰一般,右手又摸到他背心衣服之内,但觉他背心上一处宛似炭炙火烧,四周却是寒冷彻骨。柳星辰身怀真气之下,这一碰上去,浑身也要冷得发抖。
“姐……姐姐……我没说……我没说我们太乙宫的护法大阵的阵眼在哪……他们……他们就用给我下毒……”柳浮云哆哆嗦嗦地说着话,勉强露出了个笑容道:“可我还是……没说……哈哈……”
柳星辰见他如此痛苦,恨不得甩他个耳光。她宁可他别这么倔强,说出来谁也不会怪他,也免得受如此苦痛。
柳星辰抱着柳浮云,就如抱着一块巨大的冰块,想痛斥他,又觉得他如此的可怜,心中一片混乱,胸中强行压制的内伤又翻滚了上来。
“姐……姐姐……”柳浮云见柳星辰不言不语,也慌了起来。
柳星辰把涌上来的鲜血又吞了回去,不想柳浮云此时还不安。他也是个笨蛋,这种时候,只能全力奔回太乙宫,找宫主救治了。
对方擒云儿询问太乙宫护法大阵的阵眼位置,必定是对太乙宫图谋不轨,在联想起之前那乞丐索要龙玄晶,这本就是一个针对太乙宫的阴谋,若她回去晚了,太乙宫……柳星辰边想边拍马继续前行,他一手握着马的缰绳,一手按在柳浮云小腹处,毫无保留地向他输入自己所剩无几的真气。
“姐姐……好舒服啊……姐姐……”柳浮云只觉得一股温暖席卷全身,更加往身后的怀抱钻去,浑然没觉得身后的人脸上开始泛起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