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辰硬撑着一路赶回东海,期间也因为她不熟悉道路,走了许多弯路。等到她抱着柳浮云赶回太乙宫时,正好看到魔门攻打太乙宫,以至于元沧鸾都身受重伤。
“师傅!”柳浮云失声尖叫,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冲了过去。
柳星辰愣愣地站在殿门口,看着太乙宫上若干人等,没想到自己拼尽了全力赶回来,竟还是没能来得及。一时浑身一软,需要撑住墙壁才能勉强站直身体。
元沧鸾与一众弟子打退了魔门的进攻,突然间又见两个爱徒无恙归来,大悲之后,继以大喜,问道:“云儿,你没说龙玄晶的下落么?”
柳浮云昂然道:“他便打死我,我也不说。”
元沧鸾看得出旁边站着的柳星辰衣衫褴褛,尽是为了救这个最小的弟子,朝她投以感激的目光。她转向柳浮云道:“好孩子,让我抱抱你。”
柳浮云扑在师傅怀里,哭道:“师傅,大家都没事吧?”
元沧鸾淡淡道:“有护法大阵在,魔门未能攻进来,但是也是折了不少弟子,宇轩也身受重伤,现在正在修养。星辰,你......”
柳星辰此时也到了极限,罢一阵气血翻滚,已是再也支撑不住,扶着墙坐倒在地。
柳浮云却骇然发现他这位无所不能的姐姐居然向后倒去,从口中不断地咳出鲜血,吓得他大声疾呼。
柳星辰模模糊糊间,看到柳浮云那张布满泪水的小脸,扑在他身上不断地呼唤着姐姐,自己却很想敲他脑门。
不要再摇了,再摇下去,她真的要挂掉了……
等柳星辰恢复意识再次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她床前的元沧鸾。
柳星辰也是许多年没有仔细地看着这个待她如生母的师傅了。
今日看着坐在她床前发呆的元沧鸾,柳星辰才惊觉自己的师傅好似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本来乌黑的头发白了大片,脸上的神色也悲苦更甚。
“星辰,你醒了?”元沧鸾回过神,却发现昏迷不醒的爱徒正愣愣地看着她,神情中全是满满的无措,让她不禁心下黯然。
柳星辰眨了眨眼睛,迷茫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她暗中运转了一下真气,发现内伤已经好了大半,知道定是师傅或宫主的疗伤,也不多言,皱眉问道:“师傅,我昏迷了多久了?”
元沧鸾倒了杯水递给她,“你睡了一天一夜了。你的内伤本来并不重,但你压着伤势赶路,途中又替云儿疗伤,撑到太乙宫已经是极限。不过我已经替你疗伤,剩下的只消好好休息,配合着伤药,半个月便能恢复。”
柳星辰倒不是担心自己的伤,点了点头急问道:“云儿呢?”
元沧鸾脸上现出悲痛的神情,哑声道:“他中的毒很怪,你师公和几位师叔正在救治他,他……见到你受伤吐血后,心情悲痛,昏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
柳星辰紧握双拳,虽然暗恨自己没能来得及阻止这一切,但事情已经发生,她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柳星辰咳嗽了几下,元沧鸾抬手想向她的背心输入一道真气,却被柳星辰躲了过去。“师傅,你自己注意些身体,太乙宫还需要你们呢,我无妨。”
元沧鸾想了想,收回了手,叹了口气道:“你要不要去看看云儿?”
柳星辰点了点头,跟着元沧鸾朝卓君武的云房走去。元沧鸾先带着她从太乙宫正殿绕过去,让她先去此次太乙宫遇难弟子的灵位前拜一拜。
柳星辰一路走过去,看到的都是触目惊心的白幡。大殿内停着几十个灵枢,柳星辰规规矩矩地朝遇难的同门师兄弟磕了个头,暗念他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柳浮云。
待步入卓君武的云房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柳星辰定睛一看才发现房中升起了好几个火盆,坐在正中央的卓君武正环抱着昏迷不醒的柳浮云,其余太乙宫辈分极高的师叔都盘膝坐在各处,闭目运动。卓君武的头顶上一股白气升腾,正是真气运转到登峰造极之时。
柳星辰看着脸色青白闭紧双眼的柳浮云,悔恨一点点升上心头。
她答应过他,要像娘亲一样对他好的,但是最后却让他受到这种苦难,她真是没用。
元沧鸾感觉到身旁的柳星辰忽然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正是内息走了岔子的兆头,刚想拿住她手腕摸摸脉搏,却没想到本来生死不知的柳浮云正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姐姐兄……姐姐……”柳浮云一睁开双眼,就乍然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柳星辰,欢喜得几乎流下泪来,伸出手来想要他抱。
柳星辰呆了呆,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柳浮云竟是恢复了神智,连忙上前一步,把他冰冷的小手握在掌心内。
“姐姐……姐姐……我也是死了吗?”柳浮云看得房内烟雾缭绕,他心心念念的姐姐正站在烟雾之中若隐若现,回想起自己昏迷前姐姐吐出了好多好多血,几乎把他的头和脸都染红了。
“没,你没死。师傅和众位师叔都会竭力救你的。”柳星辰放柔了声音,安慰他道。
柳浮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张开了双臂,紧紧搂住柳星辰,将头贴在他怀里,痛哭道:“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柳星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言语,他抬头看向柳浮云身后的卓君武,后者睿智的双目泛起泪光,朝她点了点头。柳星辰一咬牙,低头道:“不会的,云儿,你要好好活下去。”
此时只见柳浮云脸上绿气越来越浓,突然间又哆嗦了起来,却说什么都要挤入她的怀中。柳星辰拦腰一抱他,几乎冻得他气息一滞。
卓君武替柳浮云疗伤之时,已经解除了他身上的衣衫,柳星辰从昏迷中醒来就匆匆赶来,也仅仅只穿了单衣,两人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服相贴,柳星辰不禁打了个冷战,便似怀中抱了一块寒冰一般,冷得难以忍耐。但她虽然浑身不住地打冷战,却没喊出声来,只是紧紧地咬住牙根,强自撑着。
只是抱着他,便如此的难受,那云儿会怎生难过?柳星辰如此想着,一点都没有推开柳浮云的意思。
“云儿,你快放开你世界!”卓君武一惊,就算是卓宇轩,也只得能撑得住一盏茶的功夫,更何况年纪轻轻的柳星辰呢?
柳浮云却已经陷入了昏迷,柳星辰见他昏迷之中仍紧紧抱着她的腰腹,暗叹了一声,就这么抱着她盘膝坐下,运起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替他驱毒。
也罢,是她欠了他的。
卓君武本想把柳浮云从柳星辰怀里拽出来,却晚了一步,发现柳星辰的脸上已经漫起一片青气,比柳浮云更甚。
暗叹一声,卓君武只好走到柳星辰背后坐下,伸出双手按到她背心要穴,先救她要紧。
柳星辰只觉得浑身如坠入冰窖,冷不自持,突然间背后一股热气涌入,她连忙在身周传导一圈后,毫无保留地运起这股真气朝怀中的柳浮云传去。
卓君武无法,既感叹柳星辰兄妹情深,又叹息他自己不好好爱护身体。
这样,柳星辰便成了众人治疗柳浮云的传输器,旁人本想早一点拉开她的,但柳浮云只要醒转,必定哭闹着要找她,一旦在柳星辰怀里,便会停止哭闹,即使寒毒侵体也咬牙坚持。柳星辰无法,只得日夜陪着他,甚至直接搬到了云房来住。
卓君武曾劝柳星辰,长期这样下去,她的真气也会被寒毒侵蚀,这样对以后的修为大有损伤。
但柳星辰并不放在心内,她知道这段日子是柳浮云最难过的时候,她怎么不陪在他身边,即使日后柳浮云无缘康复,那她陪着他损了点体质又如何?
她只得说再陪一日就好,明日又说再陪一日,如此反复,竟日日陪在柳浮云身旁。
元沧鸾虽然心疼爱徒,但更见不得柳浮云哭闹,心下大叹。她收了一对好徒弟。
如此这般,太乙宫众人轮流替他们疗伤,三日三夜之内,劳瘁不堪,好在柳浮云体中寒毒渐解,每人支持的时候逐渐延长,到第四日上,六人才得偷出余暇,稍一合眼入睡。自第八日起,每人分别助他疗伤两个时辰,这才慢慢修补损耗的功力。
柳星辰这些日子来内伤并没有好转,并还有加重的迹象,但太乙众人传导到她体内的真气,便似一道道急流,把她体内的经脉冲开甚多。人体内的经脉犹如溪流,真气便如水般在经脉中流动。循序渐进的方法修炼真气,只能慢慢地扩展经脉,而柳星辰好心有好报,这几日下来,虽然她的灵力没有增多,但她的经脉扩展了数倍,以后再修炼起灵力时,必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她抱着柳浮云,便似抱着一个寒冰而坐,虽然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但仍时时刻刻反射性地运起灵力抵抗寒毒侵袭,柳星辰虽然不知道何故,但隐隐约约也知道,抱着柳浮云的功效大抵和小说中睡在古墓派寒玉床上的感觉一样,对修炼真气也有莫大的好处。所以最开始实在是咬牙坚持,但到后来如此这般安慰自己,抱着柳浮云疗伤,也不是个苦差事。
更何况当柳浮云神志清醒时,那双黑漆漆的双眼全心信任地凝视她时,被寒毒折磨得痛苦非凡但却倔强的不发出一点声音时,柳星辰的心中总是充满着自豪。
这是她的云儿,以后即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又过了十余天,柳浮云大有进展,体寒日减,神智日复,渐可稍进饮食,众人只道他这条小命救回来了。
岂知到得第三十六日上,卓宇轩陡然发觉,不论自己如何催动真气,柳浮云身上的寒毒已一丝也吸不出来。可是他明明身子冰凉,脸上绿气未褪。
卓宇轩还道自己功力不济,当即跟师父说了。卓君武一试,竟也无法可施。接连五日五晚之中,六个人千方百计,用尽了所知的诸般运气之法,把柳星辰的真气都治好了,但柳浮云却全没半点功效。
柳浮云道:“师父,我手脚都暖了,但头顶、心口、小腹三处地方却越来越冷。”
柳星辰按着他说的地方一一摸去,发现果然入手处冰凉无比,其余地方则和旁人一般温暖如常。
卓君武暗暗心惊,安慰柳浮云道:“你的伤已好了,我们不用整天抱着你啦。你在师父的床上睡一会儿罢。”抱他到自己床上睡下。
柳浮云睁着双眼,伸出手来拉柳星辰道:“我要姐姐陪我。”
“好,星辰,你就陪着云儿吧。”卓君武想到有人陪着柳浮云也好,寒毒发作的时候也有个人在身边。便朝柳星辰点了点头,自己和众徒走了出去。
柳星辰坐在床边,用手放在柳浮云头顶,虽然输入灵力不能温暖他,但她的手本身就有温度,放上去虽然不抵什么用,但总归能让柳浮云舒服一些。
柳浮云眨了眨圆滚滚的眼睛,却把身体往床内挪了挪道:“姐姐,你过来和我一起睡吧。”
柳星辰一算,自己也有十几个时辰没合过眼了,当下也不在客气,褪了鞋子便躺了下来。没想到她刚放下被子,柳浮云便整个人贴了过来。
刚刚疗伤的时候,柳浮云仅仅是穿了一件单衣,这下她全身毫无缝隙地贴了过来,柳星辰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她胸口和小腹两处的冰凉入骨。
“好舒服啊……姐姐的身体……好温暖……”柳浮云眯着眼睛,就像是怕冷的猫咪一样,往柳星辰的怀里蹭了蹭,还不满她身上的衣物阻挡,伸手把她的衣服扒开,再毫不客气地压了上去。
肌肤相亲的那一刻,柳星辰冷得几乎要打冷战,虽然柳浮云浑身不再寒冷,但那寒毒几乎全部集中他身上的三处,从他胸口和小腹两处传来的冰冷,一瞬间就让柳星辰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深呼吸了一下,慢慢在体内运起真气,浑身上下温度便升高了几度,让柳浮云更是舒服地笑弯了眼睛。
“姐姐,好舒服啊,比前几天师傅和师叔师伯们给我疗伤的时候还舒服。”柳浮云笑嘻嘻地说道。
柳星辰正把手放在他头顶,用手心的劳宫穴替他头顶御寒,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道:“那一会儿应该让师傅来陪你睡,他老人家的功力精纯,保证你会比现在更舒服。”
柳浮云认真地想了一下,很快便摇了摇头道:“不,我就要姐姐陪我,不要其他人。”
柳星辰无声地笑了笑,她知道柳浮云对他的依赖性很强,但云儿才五岁,又从小被她带大,索性也放开心怀宠他。
柳浮云静静地躺在柳星辰的身上,沉默了好半晌,才轻声地问道:“姐姐,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柳星辰这边正要昏昏欲睡,听到他这话,立时惊醒过来,“胡说!寒毒算什么?你会挺过去的,我保证。”
柳浮云抬起头来,晶亮的双瞳定定地看着她,许久许久才颤声道:“姐姐,你没骗我?”
柳星辰摸着他的头发,柔声笑道:“云儿,姐姐不会骗你的。”
柳浮云破涕而笑道:“姐姐,你要记得这句话,以后永远不要骗我。”
柳星辰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