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9年12月27日,晚上12点50分。距离名为“鱼潮”的病毒爆发已经过去了11年。
虽说每年这时都是寒冬,但能明显感觉到这个时间段的温差一年比一年大。
奥赛罗背靠着一扇破铁门,用身体抵挡着门缝中不断企图侵入的寒气。作为组织中年轻的一辈,他有“义务”替老一辈挡风。
“年轻人,我这有点杜松子酒。想不想来一口暖暖身子!”面前一个四十多岁的糙汉晃着手里的铁罐嚷嚷。 他坐在废墟中,脸上有段时间没处理的胡子上还沾着些许灰尘,光看脸显得有些邋遢。
没等奥赛罗反应,糙汉隔壁看着年轻些的男人玩笑似地一肘撞在糙汉的肚子上“才给这么点啊,泊里恩?费舍尔可是要替你守一整晚的!”
费舍尔,奥赛罗在这用的假名。
“那也是没办法的!要不是那群‘杀鱼的’走得急,我们连这点酒都没有呢!”最后几个字泊里恩拖长了音调。
“照你这么说,这酒还真是珍贵的很。我都想来上一口了。”
话语一出,原本在篝火旁闭目养神的其他人好像都有了反应,周围发出一阵衣物摩擦的轻响。奥赛罗依旧抵着门没动,他能透过火光看见他们眼里饥渴的光。显然,他们都被克里弗勾起了对酒的渴望。在这间四面漏风的破楼房里,没有人不想来点能暖身子的酒。
他就坐在那,那个离火堆最远的位置,看着泊里恩和克里弗两人拙劣的表演。
“喷”的一声。天台的门被人重重的打开,早已在外边拍打多时的寒风像个快冻死的人,“尖叫”着冲进了楼道。
“该死的!”本来还在打闹的两人立马弹起身去护住火堆,虽然门很快就会被关上。
看着恢复平稳跳动的火堆,两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泊里恩手中的酒就被猛的抽走。
刚从天台回来的人身上还带着门外的寒气,他拉下口罩猛灌了一口杜松子酒,随后在众人火热的目光中把剩下的酒揣进兜里。那群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消失了,众人收回目光,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接着烤火。
“既然泊里恩今晚不想守夜。那作为后辈,费舍尔,你去。”
低沉带着些愤怒的号令声划破了安静到诡异的气氛。他们本次行动队的队长——施瓦辛格,站在泊里恩和克里弗身后高两节的楼梯上,宣判了奥赛罗今晚的行动。
泊里恩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咽了下去,和克里弗让出一条道。
奥赛罗侧身通过拥挤的楼道,经过施瓦辛格时,他对对方点头示意,随后进入了寒冷的黑夜。
这是一个注定不会有月亮的夜晚,周围漆黑一片。奥赛罗被黑暗和寒冷包围着,他并没有感到孤独,又或是常人被针对时的愤怒。因为在此刻,他的记忆不会放过他任何空余的时间。
奥赛罗。他是一名超忆症患者。
此刻,突然涌出的记忆清楚的告诉他,那个在今夜般寒冷的夜晚,在2047年1月27日晚上9点18分发生的一切。当时只有8岁的他正和舅妈等舅舅回家。
松木制的圆形餐桌上整齐的摆着餐具,印有白色矢车菊的蓝边餐盘上摆放着烤好的土豆和鹰嘴豆,边上印有同样花纹的小碟里放着调味用的黄油。餐桌的中间还摆放着用来调味罐子,那罐子是那年9月9日舅妈去隔壁勃利夫人家做客时讨来的。全职太太们似乎都对这种能提高生活情调的东西特别感兴趣。
除此之外,虽然记忆久远,但奥赛罗还是清楚的记得当年舅妈穿过的衣服,家里的摆设,和厨房里热了又热的炖菜里的材料,以及他能一字漏的说出舅妈曾说过的话。
他不能掌控自己的记忆,而记忆又像个阴晴不定的精神病患者。“他”闯入脑中,把他的记忆档案翻出抽屉,撒的到处都是。而档案的主人,奥赛罗。能清楚的,甚至是重新经历一遍般的感受到这个“精神病患者”在他脑中翻出的某段记忆。
“天哪这都多晚了!你舅舅怎么还没回来?他会出什么事吧?不行!我们要去找他···对,奥赛罗,你一定要去找他!”
舅妈自言自语的说着奇怪的话,在说到“奥赛罗,你一定要去找他!”时,猛的抓住了奥赛罗的胳膊,仿佛快溺死的人抓着浮木。
奥赛罗清楚的记得那次指甲嵌进肉里的痛感。
他望向墙上的时钟,时钟显示在九点十八分,指针刚好转到18秒时,大门被拍响了。
舅妈赶忙抛下他去开门,门外是刚从风雪中回来的舅舅。他浑身冒着寒气,身上沾满了雪,愤怒的神色让他活像一只雪怪。特别是当奥赛罗看清舅舅推开舅妈朝他冲来时,小奥赛罗被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起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被强硬的从地上拖起,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鼻血瞬间喷溅而出,有七滴滴在了舅妈最爱的黄色碎花地毯上。
“我今天就要你看看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接着又是两拳。舅舅这次似乎使了全部的力气,奥赛罗差点被打的失去意识,边上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舅妈吓得失声尖叫。
尖利的尖叫声唤醒了一点奥赛罗的神智,他挣扎着抬起眼看向声音的方向。
仅仅一秒四目相对后,舅妈立马捂住嘴转过身去。
“看哪呢!啊?今天没人会救你!”舅舅大吼着抓住奥赛罗的衣领开始把他往外拖。
“看看这场雪能否带走你这肮脏的家伙吧!”
奥赛罗被舅舅狠狠的丢到了门外,刺骨的寒风让他的神经,和脸上的痛苦更加清醒。他顾不上门里还在咒骂他的舅舅,踉跄着把头扑向一旁的雪堆。
短暂寒冷带来的清醒最终变为极度的寒冷减,它轻了脸上的痛苦,同时也模糊了残留意识。意识最后,只剩下了伤痛和耳边呼啸的寒风。
回忆结束,奥赛罗手里用来打磨牙齿的特制的搓条,因回忆带来的痛苦用力过度不小心划破了他的嘴唇。
“好吧,你赢了!我现在想喝杜松子酒了。”
糟糕的记忆再次带动他的情绪大获全胜,奥赛罗自弃的猛的把搓条扔出天台。
他讨厌被这些突然出现回忆扰乱思绪,但这也是性格孤僻的他这些年来陪他最久的东西。他想不到,也想不出如果他没患有超忆症会多想些什么。他试图与这些记忆和解,却在过程中,慢慢变成了和记忆的暗中较劲。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突然想起今天的牙齿还没磨。想到这,奥赛罗发现自己找不到自己的搓条了。
这是超忆症的症状之一。
显然奥赛罗并没意识到。可能是今早和“清道夫”打斗时弄丢的吧。无关紧要,反正明天回去后卡斯帕会给他新的搓条。
正心情糟糕的擦着嘴角,突然奥赛罗看到黑暗中有几个模糊的影子在缓慢移动。顿时,心中警铃大作!黑影移动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他们所在的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