愆捧着一个铜罐走来,盘子里盛着一捧鲜花,有紫的,有黄的,都是杭奇叫不出的品种。
可以叫杭奇,也可以叫柯。
从前的杭奇,现在的柯。他看向旁边一个铜盆里的水,里面映出一个自己,他轻轻地说:“杭奇,我该怎么办。我放心不下小路,又舍不得愆。我该做杭奇,还是做柯?”
水中倒映的自己,那是名为“自己”的缺憾;那是名为“本身”的原罪。
他落下的泪与铜盆里的水迅速融为一体,打乱了水中的容颜。
听说蜀王宫派人来召愆觐见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会和自己这个外人留下有关吗。柯思索着,又看到自己包里那些伴随着自己从2222年到来的东西,心里突然像揪住一样的想家。果然,人到了完全遥远的地方,怎么能不想家。这些东西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它们是永远也无法相溶的,那是从他家乡来的东西,是他原本的生活。他开始想念家里的电脑,想念卫生间温度准确的淋浴,想念空调,想念他喜欢吃的零食,想念那个在办公室闷声翻文件的小路和他的同事们。本来,现在他们应该坐在一起办公,大家各来一杯饮料,看看天气预报下班的时候会不会下雨,给手机充充电。
现在,他却坐在4000年前古蜀国的土地上,在砖石垒成的屋子里,手无寸铁,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愆去了蜀王宫,一天一夜没回来。
第二天,愆回来了。她穿着宽袍大袖,衣服上镶满了金灿灿的,毫无锈迹的原生青铜饰品。头顶戴着金灿灿的铜冠,冠上有鸾鸟飞天的雕饰,还插着鲜花。她身后还跟着几个蜀王宫里的宫人,个个一丝不苟。
“愆,这是?”
“没事,你们先去吧。”她对身后的蜀王宫人说。
“你这是怎么回事?是蜀王给你封官诰爵了,还是纳你为妃了?”
“妃?那是什么意思?”愆笑笑说。
“没什么,不是你们这里的说法。”
“是我的母亲,我找到我的母亲了!我虽然是孤儿,可是原来我的母亲和父亲都还在。”
“什么?找到了?他们在哪?”
“我的母亲竟然是很多年前负罪的蜀王夫人,她在监牢里生下了我,后来监牢人流混乱,遗失了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母亲被释放,她一直在寻找我,就像我也一直在寻找她。现在,我们终于找到了彼此,我才知道原来这是我的身世。”
愆指着柯的手说:“就是这个,我送你的这个饰品,我的母亲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现在虽然我母亲已经不是蜀王夫人了,但我的父亲知道了我,还是接纳了我,给了我身份。”愆很开心。
“这也太离奇了……所以你现在的身份是……蜀国公主?”
“是的。但是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和蜀王父亲说过你,他要让我们……做夫妻……”愆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
柯却瘫坐在地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一切都是真实的。
最后的蜀国公主要成婚了,成婚后,蜀国的灭亡就要到来了……
现在的蜀国,其实已经经历过多次的战争,国力衰弱大不如前了。等天灾一爆发,这个国家不覆灭都难。
原来是这样,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会亲身经历的。他来到这个地方,经历了古人所写的蜀国传说。而他是因为看到了这个自己的传说,才来到了这儿。而他现在正要经历的一切,都是原本经历过这一切的他所留给他的轨迹。
所以他才会做到那么真实的梦,所以他不晓得为什么那么痴迷于这一切,不假思索的来到这个陌生而又荒谬的地方,打乱了自己的人生。
他明白自己已无能为力。
这里的那由多人,会随着古蜀的覆灭而消亡,原来竟然是上天命运所安排好的因果,原来历史就是最好的慈悲,包容了一切的罪孽,消弭了恶之花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