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蝉说:“若要再见,需等来年。”
蝉对我说:“若要再见,需等来生。”
月光照在地上,映在窗上,不知是多少个夏天。
祖父苍老的面容上布满岁月的沧桑,故事,代代相传,现在是蝉的故事。
那是个蝉鸣不止的夏天。不知何时,村口的墓上积满了水,映着阳光,倒映在眼中。碑前,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无力地躺着,回过神,老人向我望望,伸出手,示意要我坐下。回头,暗淡的眼中露出惊喜的色彩,徐徐讲起了他的故事。
“地里的蝉,就这样在地里十七年,我等了她十七年,到最后啊,只是等到了最后歌唱的十七天。”
困意涌上,芦苇荡上波光中似乎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不待我看清,便在风中褪去,消失,悄然无声,熟悉,却不知在何处,好像回到了记忆里,又不在记忆里。
“从前啊,有两家人,世世代代在这里,只是……”
眼前光线凝成一团,眼皮重重地和上,风送来蝉的鸣声,可是,这已是深秋啊。
身边是一片白茫茫的海洋,像是月光撒在窗台上,又像是梦里一片片的思想。
“总有人间一两风,伴我十万八千梦。”
镇里有两户人家,两家的院里院外都是一片金黄的枫叶,大红的铁门边贴着两行对联,而他们,并不是一副,而是两对。
”又是秋天了啊。”
“铛,铛!”厚重的铁门被敲响,枫叶震落下来,哗啦,伴着露珠,在朝阳的光中隐隐在金色中透出一个纤细的影子,她呀,是桂月十八的母亲。
厚重的门被推开,门缝探出一张稚嫩的脸,长发在秋风中轻轻飘摇,秋风在长发间悠悠拨荡。她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白皙的双手靠在门框上,眼角不知是露水还是刚刚起床时挤出的泪,在一片金色彩华中映出白皙的光。
“啊?是蝉姨啊,请进。”
大门被完全打开,里面是个大院,院里的石桌上布着稀疏的苔痕。
“最近怎样啊,蝉姨?”
“秋蝉呐,这才不过几天而已,怎么就会问我啦?”
“不一样,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女孩端起水,给蝉姨倒上了一杯,“真的,真不一样。”
秋蝉的眼里闪着光,蝉姨自然明白。
“我怎么会忘呢,今天,是农历九月十八呀,是你,还有十八的生辰。”
“蝉姨,我明白,您确实跟我家有很大的渊源,但是,娃娃亲是不是太草率了呀?”她看着蝉姨,蝉姨却轻轻地笑起来。
“啊,蝉姨?”
“蝉呐,你知道娃娃亲是什么意思吗?”蝉姨笑笑,一手支着腮,一手端着热茶。茶香幽幽地飘着,茶叶在杯里转圈,茶的雾气腾腾,跟远处的炊烟交织在一起,磨糊了界限,又似乎本是一体。
秋蝉一愣,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就,就像曲里的那样吧,应该,应该……”
“傻孩子,谁跟你说的,是不是十八那小子?”
秋蝉摇摇头,说:“才,才不是呢!”
蝉姨浅浅一笑,说:“明白啦,是谁跟你说的呢?你家里也没人。”
“你父母走后,就是我一直照顾你的起居,咱家也有空房,你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呀?”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秋蝉感到奇怪,但秋蝉答:“至少留个念想,记得我是谁,并且,我不能再要求要什么了。”
“蝉呐,你还是这样啊。”
另一边,是同样的金黄。
少年在窗前,窗外是一片油菜花,绿色的枝干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起伏,像一幅被泼上黄绿颜料的染布,在晾衣架上随风飘扬。青山,不,是金黄的山,漫山的梧桐树早已尽数被染黄,只留下一片金黄,一片赤忱的金黄。
少年在油菜花中,没在这片土地上,只有头顶的斗笠在田里,而少年望向远方,似乎就在眼前,又只在眼前。
正是一年秋收。十八忙碌起来,田里田外都是他的身影。汗水一滴滴落下,像凡间坠落的星辰,又像是一串精致的珍珠,夕阳西下,他望着夕阳。
眼前似乎连天都是丰收的金黄,而十八明白,还有人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