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万籁俱寂。
遥远天边的孤星渐隐,东边地平线泛起霞光,浸润浅蓝天幕。
太阳隐于群峰,稀薄的雾游走谷底,宛若流动的云烟,缥缈无形。
浓郁的雾呈现乳白,沾染皮肤有润感。
三名修士浑身黑袍,以罩遮面,露出一双吃人的眼,四处搜寻落单猎物。
三人行动大抵一致,不交流。
他们有交流的手势与暗号,防止蛛丝马迹走漏,十分谨慎。
为首的一人觉察隐没于浓郁的剑气,顷刻掏出细剑,对准正后方的上空一刺,把清掬月的身形打乱,显露而出。
“这能发现,看来真有本事。”
清掬月发丝凌乱,擦去玉白脸颊的痕,一记抹开的猩红更显宁死不屈。
“你们不用藏了,真是难以想象,器宗的弟子大费周章埋伏我,莫非就这么想获得我从愚天秘境带来的法宝?”
三人互相一视,目光相对,便顷刻完成交流,然后不为所动。
仿佛拒不承认,可却不与清掬月交流。
因为交流便易留下破绽,只要不开口,饶是清掬月猜对如何。
没有佐证,谈不上证据。
“还装?!”
“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三人故意隐实力,可器宗弟子常年于高温的锻造殿打造武器,灵力有极薄的火道附着。”
“我是参悟些许剑意的修行之人,对道的感知比你们敏锐,你们不用故作糊涂,只要我事后回禀剑宗,你们...”
清掬月的话未说完,一人便率先冲上来,气势汹汹。
他浑身迸发强大力量,随手变幻出造型迥乎的武器,不再留手。
“器宗的锻造武器?!”
清掬月下意识把剑横在胸前,细剑与大型武器产生碰撞,摩擦出大量火花,让清掬月后退,无法招架。
清掬月稳住身形的瞬间,两旁迷雾鱼跃另外两名修士,俩人各拿器宗锻造武器,一大一小,即将得逞之时...
“我赢了,清掬月。”
话音落下,白芒剑光切断雾气,磅礴杀意如从天而降的开天斧。
俩人意识永远停留少女的狼狈,再无下个画面。
噗!
两颗人头落地,大量鲜血如潮海暴涨,从光滑颈子的横切面喷涌而出,仿若大雾里诡谲的温泉,呈现猩红。
男人仅是一个照面,就陨落两位三转金丹,实力堪称一绝。
为首的其中弟子双瞳瞪大,满是惊愕,却没有停手。
“该死,怎么会是你?”
“魔道剑修,林行剑!”
“现在知道说话了?早干嘛去了。”
林行剑轻松破解对方攻击,转身卸掉武器的力,一个侧踢击飞他。
可怜的其中弟子宛如一枚发射的炮弹,贯穿空气,以破竹之势狠狠砸去旁边的大理石中,久久不能动弹。
“鉴于你回答正确,给你的奖励,是阴曹地府一日游。”
林行剑即将动手,纯黑的剑鞘蜂鸣不止,他的剑在渴求鲜血。
“堂堂剑宗居然与魔道剑地合作,你们玩完了!”
器宗弟子口上叫嚣,拖延刹娜的迟疑,然后扔出锻造武器。
巨大的武器破开迷雾,抵达林行剑跟前时,他双手掐口诀,武器立即自乱,产生小型爆炸,把视野搅得更乱。
林行剑不得已,捂住双目,连连退后。
“清掬月,你的站位可以跟踪到他,追上去,取了他的性命。”
清掬月不知何时调换方位,目光锁定要逃的器宗弟子。
少女面目凛然,圆润大眼写满憎恶,携杀人剑,已迅雷不及掩耳攻去。
少女的心间有魅惑的声音,在勾引她,引诱她,怂恿她,告诉她就这样杀吧,杀吧。
杀了一切不顺心之徒,毕竟你可是...!
器宗弟子再无手段,一时间从天堂坠入地狱,望着魔女即将杀到,恐惧溢满流出,不自觉求饶。
“求你了,放过我吧,我...我还不想死啊!”
刹那的犹豫,清掬月迟迟没有出那见血一剑。
锐利的剑凝于白雾,锋芒黯淡,又变回细软的怜样。
器宗弟子见少女没有杀他,恨不得生出第三条腿儿,惊慌失措逃走,消失五里雾的彼岸。
清掬月呆愣在原地,手执白剑,不知想何事。
少女低着高傲的头颅,紧咬粉嫩唇瓣,沉默不语。
“果然失败了,意料的结果。”
林行剑恢复视野,不再追击,从容擦净锋刃,归于鞘口,绕开两具已经腐烂的无头尸体。
“清掬月,你这次麻烦大了。”
“我事前告诉过你如何行动,不管是激怒他们显露身份的说辞,还是让他们掉以轻心的神色,甚至那之后的站位,以及对方的逃脱路线...可你还是失败了。”
“怎么,下不去手?”
林行剑视线俯下来,没有情绪,若深不见底的古井,潭水幽幽。
“还是听到他的求饶,心里产生同情?”
清掬月没有说话,同样把剑归入鞘口,声音摩擦刺耳。
“对不起,是我犹豫了,我真没有想到,器宗那样的大宗,居然...”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清掬月啊,你不过是刚长了翅的雏儿,连飞都没学会,今后的广阔世界还等着你呢,你最好快点适应。”
男人意外没有生气,贴心扔给少女一张纸条。
“这是计划失败的说辞,你回宗门前多诵几遍,确保不与我沾染关系。”
清掬月拿过纸条,简单阅读两遍,惊愕于男人的聪明与才智,掠过对林行剑的钦佩。
林行剑朝少女走来,伸手抹去少女脸颊的血。
“血好歹擦干净吧,不然可惜了这么一张白净的脸。”
“你...你干嘛,登徒子,不准碰我啊!”
清掬月吓得小鹿一跳,连连后退,险些磕到石子,一屁股坐下去。
林行剑不慌不忙,继续靠近,俊朗精致的五官不掺瑕疵,让清掬月心里小鹿乱撞,无法控制。
“既然刺杀的计划失败,我们该谈正事了。”
“正事,什么...正事。”
“能有什么正事,法宝,我们说好的,你输了。”
林行剑摊开手掌,似乎这个世界能让男人动心的,就只有法宝与赌注了。
“好,我给你就是了,我承认是我打赌输了。”
“我清掬月没那么不要脸。”
少女从丹窍拿出法宝,故意大力扔给林行剑。
林行剑轻松接过,确认法宝真伪,满意笑起来。
虽然是淡抹一笑,却把他年少的洒脱与自信全扬了出来。
轻盈的唇若一线天,抿开春熙后的阳乌。
很美,很美。
“清掬月,接下来我们两清,下次见面,可能就是敌人。”
男人撩开纯黑长袍,收起法宝,准备御剑远遁。
“等一下,魔道贼子。”
少女无助看向两具无头尸体,为掩人耳目,尸体早已下了腐烂符箓。
“请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毫不犹豫杀死一个人,你在第一次杀人时,难道...难道就没有过...”
林行剑转身来,八尺有余的身板,相貌堂堂的五官。
“清掬月,我林行剑一生行事,只求个逍遥自在。”
“你以为杀个人就是魔道了么,错了,杀人就是杀人,我们之所以是魔道,是因为我们选择了走捷径。”
“我们不拐弯抹角,喜欢就去抢,因为那是最便捷的,我们不怜悯犹豫,讨厌就去杀,因为那是最痛快的。”
“总而言之,我们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杀...便杀。”
少女清澈的眼呈空态,阳乌盛满洒脱的男人。
他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是风尘外物,乃仙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