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古月山脉的西边有个孩童。
他从小天真无邪,父亲过世较早,家里有一慈祥母亲。
打小最爱的,便是母亲蒸的那白面馒头,滚烫美味。
后来,他结识隔壁青梅竹马。
长相甜美,经常与男孩玩于田野间。
他们总喜欢迎着夕阳奔跑,等跑累了,就在大树下休憩。
他最爱小青在阳光下的笑容。
时间一晃而过,男孩成长为少年。
偶遇劫匪拦路,畏惧之时,忽有一剑客出手相助,三下五除二赶走劫匪。
少年眼中满是对剑客的崇拜与敬佩。
少年欲拜剑客为师,剑客却说自己初出江湖,想拜师,不妨去古月山脉以南。
那里有全天下最好的剑修。
那之后,少年的眼里便只有三尺长剑。
他逐渐迷上此物,爱剑如命。
少年为学最好的剑招,成为剑客,历经千辛万苦,翻山越岭,从古月山脉的西边来到南边,找到隐居多年的天下第一剑修。
少年不顾老者驱赶,拜了七天七夜,终于让老者感其心诚,传他那一剑。
“大成之前,切记,不可出剑,不可出剑!”
自那以后,“不可出剑”四字,成为禁锢少年一生的魔咒。
愚昧的少年为习得天下第一剑招,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心中再无任何顾忌,开始日复一日的磨炼。
那一年,家中忠心的狗儿被土匪带走,欲成食物。
少年紧握拳头,想了想,没有选择出剑。
少年与青梅竹马约定行走江湖,共赴人间。
可后来,青梅竹马为保护他与村落,甘愿成为地主家小妾。
少年想了想,不出剑。
一年后,村落贫穷,老母病重,山上土匪来势汹汹。
他在犹豫是否出剑之际,被土匪一棍击晕,幸运捡回一条命,再不见家中老母。
他愤怒,咆哮,双目通红,犹如脱离拘束的山中猛兽。
即将拔剑见血时,他竟还没选择出剑,而是放过土匪,任凭他们洗劫曾经的美好人间。
数年后,少年不再年轻,满目疮痍。
他的剑招大成,高兴地张牙舞爪,肆意抓狂,想要与人分享这来之不易的喜悦。
转瞬即逝,却发现狗儿早已不见,青梅竹马贵为人妻,疼爱她的老母仅剩下一座满是杂草的孤坟。
他喉头哽咽,没有哭泣。
剑招终成,想起老道的话。
“倘若有天你剑法大成,且了断红尘,不问俗事,便可以来此地寻我,求仙问道。”
少年不知不觉已了断红尘,便去到古月山脉以南。
此时他剑道大成,初具修道之体。
他双目粲然,原来当年小屋并非小屋,而是巨大宗门。
上面的石碑篆刻宗门大字,不等少年阅读,背后传来声音。
“小子,多少年过去了,你果然来了。”
“师尊,我来了。”
“怎样,后悔了不。”
听到老者悠悠的提问,他目光一红,死咬牙槽。
“师尊,我...我...我不后悔,徒儿已了断后尘,只求寻仙问道,不仅要做那第一剑客,更要做那第一剑修。”
“好好好,第一剑修是吧。”
“那以后便在我座下吧,了断过往,为师今日赐你一名...求剑无悔,习剑无悔,修剑无悔...你便叫不悔剑。”
不悔剑正式成为修士。
他于老道之下修剑数哉,一转,二转,三转...不悔剑的修仙造诣十分高超,天赋绝伦。
因为他是万中无一的先天道体。
不悔剑师出名山,却没在宗内求一宗一职。
他去了修真界的大江南北,修为通天,高达八转合道,一剑可破山河,碎日月,乃是世间一等一大剑修。
奇怪的是,不悔剑自那之后,不曾出过一剑。
云游四海,忘却悲哀。
看村中恶霸欺负狗儿,没有出剑,因为那不是自家狗儿;看富家公子带走女孩,没有出剑,因为那不是他的青梅竹马;看年迈夫妇被山贼所杀,没有出剑,因为那不是他的为人父母。
不悔剑游历大江南北,情绪愈发惆怅。
百年某天,不悔剑回到曾经村落。
昔日繁华今犹存,故人不再是故人。
不悔剑来到母亲坟前,祭拜母亲,再次在林野里练剑。
他练了很久很久,练到日月黯淡,剑气弥漫...
倏然,不悔剑潸然泪下,他的背脊佝偻,宛如失去全部生命气息,薄唇颤抖,轻轻说道,“师尊,我……我后悔了。”
不悔剑依旧练剑,像是成为剑的奴隶。
他开始大笑,疯狂大笑,震耳欲聋的笑声让天地为止震颤。
他笑了七天七夜,不合目,不停剑,等终于笑累了,再笑不出来,不悔剑把那破山河的一剑挥了出去。
剑光似日,径直堙灭不悔剑的凡胎肉体。
那一剑,不悔剑想了很多,母亲蒸的白面馒头,小青与他的约定,还有那三色狗儿的乖样,却唯独没想过他的剑。
林行剑睁开双目,看着眼前的不悔剑,“前辈,真是让人遗憾的过往,你的剑招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何以见得。”
“前辈,我知道你,剑宗宗主——长剑道人坐下最得意的弟子,八转不悔剑,穷极一生,却没把那剑修至圆满。”
“没错,无论我如何精进,剑招依旧停留九成。”
“前辈那本功法我曾研究过,今时今日依旧在剑宗的藏功阁内,敢问前辈曾看过功法剑谱的最后一页?”
“不曾,我每日修一剑,看一页。”
“前辈,最后一页上,写着这么一句话——何时出剑,何时圆满。”
此话一出,不悔剑双目瞪大,浑身战栗。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何时出剑,何时圆满。”
白发男人苦笑一阵,然后释怀了。
他把头等奖励交给林行剑,是一本幻道功法,一件玄级法宝,以及奇怪的令牌。
“小子,你比我有天赋,你或是那万中无一的天下第一剑,而我不是,我是天下第一的废物罢了。”
白发男人摇头,身影模糊,逐渐消失。
林行剑看着男人悲哀一生,微微叹息,“前辈,就让后辈再送你一程罢。”
林行剑拔出三尺长剑,双目一凝,施展出不悔剑梦寐以求的那一剑,圆满之境,破开幻想,颠倒日月。
不悔剑感受那剑的威能,转瞬即逝,又回到求剑之日。
“没错,如若出剑,杀人见血,那么你便此生再难精进剑法,你的剑招就到头,切记,不可出剑,不可出剑!”
面对老者的震喝提醒,少年望着那本古朴剑法,果然犹豫。
老者见状,笑语盈盈,“怎么样啊,小子,现在还想学不。”
不悔剑看着那本熟悉功法,突然放声朗笑,把功法扔到身后,头不回道,“这破剑,谁爱学谁学去吧。”
下一刻,少年阿鸿走出山头。
看到祥和村落,年幼狗儿摇着尾巴,青梅竹马在阳光下绽开笑容,还有母亲蒸的白面馒头,味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