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在阴影中的野兽收回锋利的獠牙,指间隐藏的钢针也捏的紧了几分。
安槐笑了笑,温柔依旧。
“嗯,好。”
“那拜拜啦,安姐姐~”
房门缓合,少女皱眉,看向本该细嫩修长的手指,锋利的针尖在不经意间划破白皙的肌肤,渗出些许温热的猩红。
“呐~要怎么做呢?”
安槐喃喃道,看着缓慢向外渗血的伤口,却没有丝毫处理的意思,亦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静静注视着,直到血液凝固。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属于她的猎物,但……
局势不同。
她的少年很优秀,也很温柔,开朗帅气的相貌平时总带着一副温暖和善的笑容,无论是学习还是日常琐事,都能有条不紊的轻松应对。
也正太过优秀,苏沐的身边从不缺少异性的围绕与示好。
与她很像。
只不过,她是外人眼中的高冷女神,而苏沐却是温和待人,不卑不亢的邻家男孩。
花香蝶自来,这个道理安槐自然明白。
她愿意做一只苦守孤芳的雀鸟,至于那些前来盗采花蜜的虫子,她会折断她们的羽翼,将其撕碎开来,丢进泥土中,成为少年所汲取的营养补给。
可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苏沐自高一开学以来就从未与任何女生有过哪怕一星半点的绯闻。
不是没人尝试,少年被偷拍无数次的相片总是会出现在学校表白墙上,从高一直到高三,经久不息。
至于恋情,不想而知。
对于安槐来说,这是件好事,她所暗恋多年的少年是纯洁的,纯洁到一清二白,纤尘不染。
可这又是一件坏事,水至清则无鱼,苏沐对外界追求的冷淡态度同样也无情的朝向了她,阻碍了少女的一切幻想。
安槐相信,他是那座幻梦之境中云雾缭绕的雄山,而上山的路,只有一条。
失败了,便要粉身碎骨。
所以,一个既能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心甘情愿为之试探的工具,就显得无比重要。
一个听话的,毫无头脑可言的,单纯到可笑的,工具。
起身,少女披戴上练习多年的人皮面具,对着镜子重新恢复往日的完美形象,随后推门而出。
外面的世界早已被遮天蔽日的阴暗所吞没,今夜无月,风声嘈杂,是个极佳的机会。
一道鹅卵石小路分割了安槐的世界,每每路过于此,她都要嗤之以鼻。
像极了阶级跨越,背后是贫穷落魄的温馨小窝,眼前是富有奢华的冷漠人世。
该回家了。
回那个“家。”
进入顾宅。
笑着与遇见的每一个顾家佣人打招呼,少女表现的足够亲和,毫无架子可言,可换来的却是那些鄙夷的,充满讥讽的眼神。
他们在笑,笑她是个不被认可的家伙,笑她是个任劳任怨的仆人,笑她是个不受待见的杂种。
她亦在笑,却从来没人知道她在笑些什么。
一路走来,安槐踩着昂贵的木质地板,脚步轻巧,缓缓踏入某间无人之处。
那是顾家用来洗衣的屋子,房间内摆放着一排各式各样的洗衣机器,分门别类,各司其职,而她的目标则是前些天打扫时留意到的那件。
那件,深棕色呢衣。
视线扫视一圈。
安槐唇角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
找到了!
前些日子,顾清暮某天回来时身上便围着一件这样的衣服,十分珍重的交给了其他下人去洗,可她在顾家,是比下人更为低贱的存在,自然而然被那些仆人安排了更多的活计。
由此,阴差阳错之下,那件爱慕之人所贴身穿着的衣服,便落到了她的手里。
双手颤抖着将其捧起,感受着指尖带来的美妙触感,虽是冰冷,却仿佛在触碰属于他的温度。
臻首覆下,安槐将整张脸埋进其中,小心翼翼的采撷着少年身上的味道。
可那隐隐间散发的迷人气息却像是毒药,她逐渐迷失了自己的意识,纤细的玉指扭曲着,深深陷进衣物之中,雪颈前伸,双目血红,只知道抱着那件大衣,一味的吸食,啃咬。
所幸,在留下痕迹之前,她及时止住了进一步的冲动。
“呐~沐沐的味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可以呢……”
少女低声轻语,双眼迷离,却在下一个瞬间将那件衣服毫不留情的丢进干洗机里。
美眸闪过一丝阴冷,眉头拧成一团,一张妩媚动人的脸上映照着无比清晰的厌恶。
“居然混了某只虫子的味道进去……真恶心!”
摇摇头,如此狠毒暴戾的形象只出现了不到两秒,便又重新变回了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
原因很简单,她听见了外界细微的脚步声。
在房门打开的上一秒钟按下干洗按钮,噙着笑,转身望向来者。
“啊,小槐也在这啊,呵呵……老头子我来看看夫人的衣服熨干了没有。”
那是个面容慈祥的老人,现任职顾家管家,年纪很大,姓福,所以下人们都会尊称他一声福伯。
安槐看向老人,目光变得柔和,处处遭人排挤的生活中,福伯是为数不多会真心帮助她们母女的人。
“福伯,您来了。”
“嗯,老头子我没事,让我看看啊……”老人小心翼翼的拿起放在一边的衣服,点头说道:
“呵呵,不错不错,小槐的技术越来越好了,只是她们这些小辈实在不像话,给你安排这么多事,回头老头子我得说她们几句……”
“哦,你看我,年纪大了好忘事,夫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碎碎念着,老人便将那件妇人所穿的衣服搭在臂弯上,缓缓向外走去。
“福伯慢走。”
目送对方离去,少女的眼神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福伯话中有话,顾夫人就在外面,看来是急着用衣服,而他先一步进来,又要有意无意间告诉她顾夫人的位置……
安槐在心中记下这份恩情,同时再次告诫自己要隐藏好情绪,整理仪容仪表,缓步出门,恰好碰上了披着衣服的女人。
少女张开的唇角僵了又僵,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自己按理是要叫一声母亲的。
可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如见到瘟神般嫌弃的扭过头,踩着高跟鞋发出清脆的闼闼声,快步离去。
福伯临走时也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话语。
有可怜,有告诫,亦有些欣慰混在里面。
安槐愣了好久,最终也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目光随和,看淡一切。
直到,返回家中。
见到自己那坐在床上,真正的母亲。
…………
安槐的母亲名叫安屿,曾是顾家许多年前的女仆,只不过中间发生了些逼迫坚强的插曲,也是俗套的剧情。
而顾家男主人顾武又从不管她的感受,于是安屿便在顾夫人怀孕的同时有了孩子,也就是安槐。
安槐的长相基本随了母亲,一样的清婉动人,一样的顾盼生烟。
只不过,她的性格则与母亲完全相反,从不会像安屿那般委曲求全,也从来都不会忍气吞声。
她只会精心谋划着,步步为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此刻,少女推门而入,迎上的是一双柔弱娇媚的眸子,安屿已经换上了那件刚刚缝补好的衣服,眼神中杂糅着恐惧与期盼,像是等了好久。
可惜,等的不是她。
安槐未发一言,无视母亲窘迫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选择走向自己所居住的小房间。
只不过,外人不知,可安屿是她的母亲,自然能从日常的生活中嗅到一些蛛丝马迹。
羊群中养出了狼崽,身为母亲,她不可能一无所知。
“小槐!你等等……”
安槐停下步伐,站定,背对着安屿。
女人长舒口气,接着语重心长的说道:
“小槐……答应妈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不要伤害小暮好吗……就当妈妈求你……”
空气中的温度有些低,屋子不同于温暖惬意的别墅,刺骨的寒意随处可见。
“嗯,好。”
落下句毫无感情的话语,少女便回到了自己房间,锁上房门,不问世事。
没多久,寒风便再度席卷进来,门扉轻合,随之响起的,是某个男人粗重的喘息,与安屿那压抑的悲鸣。
以及衣物被撕碎的刺啦声。
很吵。
安槐只得用枕头捂住双耳,不去听外面的声音。
她知道那是谁,也知道自己该叫他什么,更知道他此刻对母亲所做的事情。
可她还是睡了,像是过去无数个难熬的夜晚,伴着坚硬的床铺,和冰冷的被褥。
愿今夜好梦。
愿梦中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