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蹩脚的谎言不攻自破，而少年一向的温柔也让他对此十分体贴的选择一笑而过。
视线望向顾清暮那张清纯无暇的脸蛋，少女细嫩的肌肤不自觉间染上些许可爱的粉红，檀口微张，话语断断续续。
“我……我……”
寒风萧瑟，晚风带来些许凉意。苏沐看着眼前紧张到口吃的青涩少女，并没有表现出焦急亦或是不耐烦，反而满眼尽是温柔。
“嗯，你想说什么？”
反观顾清暮，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讲出个所以然来，小手不经意间捏紧放在腿上的大衣，来回蹂躏着。
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个劲的眨巴，像是迫切想传达些藏匿已久的讯息，可此刻，面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本能的羞涩却令她胆怯的如同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
好不容易抬起头来，看向男孩，却见他正无奈的看向自己，准确来说，是看着自己手中尽是褶皱的大衣。
霎时间，红霞满面，自脖颈红至耳根。
“对对对对对不起！！！”
令苏沐意想不到的是，少女竟直接跳下长椅，毫无征兆的向着自己深深鞠了一躬，同时双手捧起衣服，像献上珍宝似得毕恭毕敬的呈了上来。
天边的晚霞已然开始褪色，他抓住顾清暮俯身的空挡，极其隐蔽的看了一眼时间，而后接过那件衣服，语气柔和的说道：
“你看起来很紧张，不如先缓缓，平复一下，慢慢来。”
“啊，好，好的！”
像是得了什么救星，顾清暮紧忙点头，感谢似得看了苏沐一眼，接着闭上双眸，缓慢而沉重的呼吸着。
苏沐则在对面静静等待，或许是少女的样子过于憨傻，他的嘴角也在不经意间挂上一丝神秘的微笑。
等了一会，顾清暮好似平复的差不多了，便睁开眼，以极其隐蔽的目光偷看了一眼少年的表情，长舒口气，又用细若蚊足的声音羞答答的说道：
“那，那个……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我在听。”苏沐笑道。
“我……我……”
终于，在苦苦挣扎多时之后，顾清暮总算下定决心，又猛的给苏沐鞠了一躬，同时近乎是叫喊着吼道：
“我……我……我喜欢你！！！你……你……”
声音越发低落，似乎刚刚那声告白已然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但结果，似乎早就注定。
勇敢成了懦弱，心声变为哀求，眼前的水雾再度浮现，少女似乎也知道，对于苏沐而言，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只是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于是，她将头埋得更低，几乎在用哭泣的声音乞求道：
“你……你……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拒绝我？就……就……就走吧……让我一个人……一个人待一会……”
讲完这些，她再没了力气，整个人蹲在地上，孤零零的啜泣着，像是一团被人遗弃的小猫。
年少时的喜欢总是这般，明明那么脆弱不堪的身子，却总是装着如此纯净而又沉重的爱意。
想象中的少年会拍拍她的肩膀，温声细语的说些安慰的话，亦或是径直离去，选择不去触碰属于她的脆弱。
配不上他的，顾清暮心里明白。
可她还是在两人应该是今生最后相处的时间里，讲出了藏匿已久的心声。
或许，她这一辈子，就勇敢这一回吧。
足够了。
顾清暮想着，嘴角却在抑制不住的抽搐，她很想强忍着泪水，抬起头来告诉苏沐，她无所谓的，不用在乎她的感受。
可她不敢，因为那些比寒风更加冰冷的眼泪早已弄花了她偷偷准备许久的妆容。
忽的，她无声的笑了，却比哭还难看。
但她仍噙着泪，在笑。
笑她的懦弱，笑她毫无自知之明，笑她是个纯纯的跳梁小丑，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就这样吧，她的初恋……
就这样结束吧……
……
“所以，为什么我要拒绝啊？”
男孩的声音不大，是他一向温软的性格，从不生气，也从不斤斤计较，只是像个老成的大人，语气中只有无奈：
“我又没有女朋友。”
太阳落山，黑暗吞噬了少女的妄想，顾清暮缓缓抬头，以极其惊讶的眼光看向苏沐，许久，方才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你刚刚说什么？”
苏沐看向眼前梨花带雨的小脸，耸了耸肩，哭笑不得的反问道：“你怎么就那么确信，我会拒绝你呢？”
如果说，刚刚听到的话是幻听，是她在情绪低落时产生的不切实际的妄想，那么现在，就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如梦般的事实。
“你你你……我我我……”
“怎么？”苏沐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些许失望:“你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那我……我和你以后……以后就是……就是……”
此时的顾清暮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滑稽的很，她的容貌生得天然纯洁而富有活力，实在不适合浓妆艳抹。
于是，苏沐缓缓伸出手指，宠溺的替她抹去眼角哭花妆容的泪水，接着向后退了一步，伸出宽厚的手掌，向着仍出于呆滞状态的顾清暮说道:
“以后就是情侣了，当给彼此一个机会，请多指教，我的女朋友。”
“啊啊，嗯！！！我会努力的！”
少女激动万分，赶忙握着少年的手，又害羞似得松开，脸上的喜悦难以掩盖，整个人手足无措，想不到更好的表达方式，便又要鞠躬。
苏沐连忙拦住，开玩笑，虽然他不迷信，但是事不过三，有些东西可不能乱搞……
想了想，他再度擦拭着少女眼角的泪水，转头扫视一遍近乎空荡荡的教学楼，又若有所思般看向太阳落下的方向，嘴角再度泛起神秘的笑意。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各自回家吧，我怕叔叔阿姨等着急了。”
“啊！啊，嗯！”
就连现在，顾清暮也未能从喜悦中抽出身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似乎大脑里只剩下他的声音，他的笑容。
两人分别。
顾清暮几乎是蹦跳着离开楼后，没走多远，便遇到了同样晚些离开的安槐。
初尝恋爱滋味的小姑娘自然表现欲极强，而对方恰好又是自己最为亲昵的姐姐，免不了一顿喜悦的分享。
“安姐姐！安姐姐！你知道吗？苏沐他答应我了！他真的答应和我试着交往了！”
安槐依旧是那副知心姐姐的模样，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嘴角微微泛起笑意，宠溺似得摸着她的头，语气平和的说道:
“恭喜你啊。”
“嘿嘿嘿……还要多亏安姐姐帮我～姐姐最好啦～”
说罢，兴奋的少女就势挽起安槐的臂弯，撒娇般亲昵的蹭着，两人也一直这样，共同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岁月静好，温馨祥和。
除了安槐死死咬紧的牙关，以及在不经意间，被指尖深深嵌入，快要渗出血来的掌心。
黑暗笼罩世界，另一道阴影中的视线是那般幽冷，他在笑，笑着看向两人的背影，以及。
安槐那被冻得通红的耳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