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那不大正经的想法被苏沐以一个略显惩戒的脑瓜崩给终止,草草结束。
回归正题。
三人先在庙前参过拜,便由叽叽喳喳的顾清暮催促着,各自拿了红绳和木牌,前去许愿。
流程很简单,拿好牌子,用寺庙提供的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愿望,再用红绳拴住,挂在早就摆好的架子上。
中间没有僧人参与,甚至连付费过程都是香客自愿,只有一个功德箱和一个二维码,简明到离谱。
此时,苏沐已然写好了自己的牌子,刚刚穿过红绳,便抿了抿嘴,抬手将某个凑过来偷窥的小脑袋按了回去。
“诶~沐沐,别那么小气嘛!”
一旁的顾清暮拿着自己早就写好的木牌,一个劲拱着苏沐的胳膊,撒娇似得说道:
“再给人家看看嘛~好不好嘛~就一眼~”
“不行,”出人意料的,苏沐回绝的很是痛快,嘴角露出神秘一笑,摸摸少女的额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因为再看一眼就会爆炸。”
“噗!哈哈!”
…………
两人欢笑着,一旁默默注视着的安槐却偷偷看了一眼少年那俊逸的面容,默然低头,拿着手中的两个小物件,迟迟不肯下笔。
视野余光见到姐姐在发呆,顾清暮顿时好奇心大作,撇下苏沐,蹦蹦跳跳的溜到安槐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嬉笑着调戏道:
“呦呦呦~没想到我们家的安大美女也会有犹犹豫豫的一天呐?快和我说说,谁家小伙子能把你迷成这样啊?”
这丫头故意学着前几天安槐逗她的语气,把她那副姐姐样子表演的惟妙惟肖的,惹来安槐一个白眼,不悦的嗔怪道:
“就你多嘴!”
“哇哇!不是吧?阿珍,你来真哒!?”
顾清暮耍宝似得向后猛然一跳,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眉头一皱,紧紧盯着自己这个不大对劲的姐姐。
“有古怪,有古怪,”
她伸手抚摸着并不存在的小胡子,抱起肩膀,转向一旁的苏沐,表情煞有其事的问道:
“元芳,你怎么看?”
苏沐一愣,满头雾水。
见男朋友没什么娱乐天赋,顾清暮倒也不气,用一个别扭的动作将脖子伸长,向着安槐手中望去,却在见到木牌的瞬间失落下来:
“咿……安姐姐,你怎么什么都没写啊?”
身边的安槐耸耸肩,亦是无奈道:“因为我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啊。”
“那安姐姐你难道就不想考个好大学吗?你可以去R大的吧?那可是帝都诶!”
“分数够啊,何况我也不太想走那么远。”
顾清暮猛的噎了一下,看着气定神闲的安槐,脑海中忽然回忆起,她姐姐貌似是个学霸……
“那你就没有别的想要的嘛?喜欢的男生?其他什么东西?这里可是很灵的喔,他们说只要在这许愿就都能成功的!”
“啊呀,说了没有啦~”
安槐伸出手,揉了揉顾清暮的小脑袋,宠溺的说道:“姐姐之前不是和小暮说了吗,到现在都没有喜欢的……”
语气一顿,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却也只是不经意的一瞬间,便恢复如初,笑着摇头:
“你呀,就别八卦啦,时候不早了,中午要回去吃饭的啦,咱们先把牌子挂上吧,乖。”
“啊?哦……”
小姑娘显然有些不大开心,握着手中写好的木牌,一边挂着一边嘟囔道:
“什么嘛,安姐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什么愿都不许,那岂不是很亏?”
话音刚落,两人身边的苏沐便上前一步,跟随着顾清暮,将自己的木牌挂在她那块的后面,扭过头,笑着说道:
“你姐姐说的没错,再不下山,到时候某个小馋猫可是要饿肚子的哦。”
“哇哇!”
逗笑的话语像是踩到了少女背后的小尾巴,只见她龇牙咧嘴的朝着苏沐示威,继而开始模仿安槐,厉声数落道:
“就你多嘴!咬死你咬死你咬死你!!”
…………
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只不过,个中苦涩,也只有当事人心中知晓了……
时间转眼来到中午,三人正慢慢悠悠的向下走着山路,清晨的缕缕薄雾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温暖和熙的明媚阳光。
安槐看着走在前方的两人,忽然停住身子,面露难色,秀眉微皱,低声说道:
“嗯,那个……小暮,你先和苏沐一起下山去吧,姐姐这边肚子有些不舒服……”
“啊?”
顾清暮那略带红晕的小脸顿时凝重起来,在她印象中,安槐可是极少出现身体不适的,心急之下,少女连忙回身搀扶,连连问道:
“姐,你没事吧?这附近也没有卫生间啊……”
“有的,有的,”安槐摇摇头,贴在少女耳边轻声说道:
“姐姐就是忽然肚子有点痛,你……你和小沐先下山吧,等会我就跟来了,真没事……”
“啊?哦……”
一向乖巧的少女又一次选择了无条件相信安槐,依旧放心不下的看了几眼对方离去的背影,又只好伴着苏沐,一同下山。
彼时,山上。
周遭的温度明显在上升,些许温暖的氧气涌进少女剧烈喘息的肺部中,近乎炸裂。
压抑着,苟求着,祈祷着,向着寺庙的方向大步走去。
嫉妒在心间游荡,将理智的形状撕裂成满地碎片,任由少女无情的践踏着,直至化为齑粉。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至半空,在风中碎成一片零散的雨雾,少女悄无声息的回到寺庙庭院,视线望向那一排排随风舞动的红绳。
若是世上真有神明,大概也会原谅她的吧……
原谅她心里那卑怜的,可怖的,无比丑陋的欲望。
对不起……对不起……
安槐在心中默念着,拜了一拜,见四下无人,便踮起脚尖,以极快的速度找到顾清暮所悬挂的木牌,将其一把扯下。
嘴角泛起一阵狞笑,木牌并不厚,手腕微微用力,便听见一记清脆的响声,某人纯洁的时候祈愿便随之化为泡影。
但安槐所要做的,却远不止这些。
颤抖着,瑟缩着,压抑已久的感情几乎化为实质,心中隐藏的暴虐几近外溢,罪恶的花朵在无数圣洁的祈愿中伸出毒枝,摘下,那片孤零零的木板。
安槐感受着空气的重量,仿佛身处云端,稍不留神,便要坠落下来,死无葬身之地。
木牌的背面,是平平淡淡的纹路,而此刻却像是一道道刻在少女心间的伤疤,正催促着,怂恿着她去面对不堪入目的真相。
那是他的祈愿。
那是她的未来。
胸间最后一丝残存的空气被挤压出去,心跳不由得慢了一拍,刻骨的幻想在敲打着她的脊骨,字字珠玑,割肉剜心。
如玉般无暇的手指轻轻转动,他的心愿,便赤果果的显露在她眼前。
安槐甚至能想象到上面出现的名字,故事,甚至是他们将来那无比甜腻的结局。
张开双眸,呼吸停滞。
木牌上现出一行娟秀小字:
“愿她长发如墨,青丝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