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来自血月的红辉从百叶窗的禁锢中挣脱,穿过长睫毛落在马骥昏沉的眼睑上,把他从宿醉般的昏沉混沌中唤醒。
熬夜加班又通宵打了一宿游戏的马骥,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望向百叶窗外那三十年人生不曾一见的不祥血月,以及血月辉华下一双闪烁着琥珀色微光的猫眼。
那双不凡胜过世间一切凡物的猫眼主人,却是一个小女孩。
女孩看上去不过垂髫之年,及肩垂发如白银流彩,映月双眼似赤金琥珀,肌若凝冰,气带幽寒,鼻梁挺拔,朱唇料峭,虽然只有六七岁的年纪,仍能看出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然而,这么一块璞玉似的美人胚子,此刻却站在长桌上居高临下,睥睨望向双手被反绑在椅子背后的马骥,那双倒映着月光的琥珀色猫眼中充满不屑与恨意。
马骥正视向小女孩的眼睛,在那双勾人心魄的猫眼的震慑下,总算从浑浑噩噩的宿醉状态中稍稍恢复清明,认出眼前之人的身份——
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亦正亦邪的阴影舞者、马骥在游戏《赛博朋克械灵骑士》中最喜欢的人设、代号【猫女】的霍莉-凯尔!
居然是活生生的霍莉-凯尔!
尽管和游戏中那位纵横天下、叱诧风云的怪盗猫女相比,眼前的霍莉明显要年幼得多,但要知道,作为游戏的第一任反派,霍莉小姐在游戏3.0版本更新后便被剧情杀,死在超级英雄【夜蝠】布露丝的手下,成了其青梅竹马伊凡黑化为新反派【钢鬼】的导火索。
从此,霍莉小姐就只活在人们的回忆里。
而马骥作为霍莉小姐的单推人,为她剪过视频、骂过编剧,甚至还联合粉丝群里一众粉丝发邮件轰炸游戏公司,要求复活霍莉-凯尔,最终也没能让猫女大人打赢复活赛,改变《赛博朋克械灵骑士》的悲剧催泪剧情。
可是现在,活生生的霍莉-凯尔幼年体,正对着马骥嘲讽问道:
“哼,被自己虐待惯了的小孩反杀,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呀,婊-子?”
“感觉好极了!”
我推的反派女主在自己眼前复活,马骥激动得热泪盈眶,开心之余却也察觉到自己回答问题时嗓音变得尖细轻柔——
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切换到了女号?
没等他搞清楚现状,义眼虹膜视野上便浮现出猩红色字体的任务信息:
【挑战任务:猫之试炼】
【任务难度:D+】
【任务内容:从觉醒混血种霍莉-凯尔手下存活】
【结算方式:在每一次血月褪潮之时进行结算】
【首通奖励:觉醒混血种霍莉-凯尔所持C阶及以下专长、技能各一】
【常驻奖励:自由经验值60点】
【是否选择接受任务?】
文字寥寥几行,信息量却极大,作为霍莉小姐的粉丝,马骥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自己正处在霍莉-凯尔初次觉醒的游戏剧情中。
身上流淌着影猫之血的霍莉-凯尔,在六七岁之间某个血月之夜觉醒灵能,杀死了长期对她施虐的监护人玛姬-凯尔,夺回了母亲的遗产,而现在,自己竟成了死在霍莉觉醒之夜的背景板玛姬?!
《赛博朋克械灵骑士》中的混血种是指体内混杂有幻兽血脉的人种,在精灵与龙族两大长生种互为世仇的故事背景下,作为长生种爪牙的混血种,地位等同于军事贵族。
而随着兽神隐去、械神降临,混血种的灵兽之血亦渐渐稀薄,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迎来觉醒,其军事贵族地位渐渐被以机械填充血肉的械改种取代,甚至有不少混血种为了保住自身地位,选择叛弃兽神,走上“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的道路。
然心胜于物则超凡入圣,因坚守旧信而阶级滑落的混血种们,其体内灵能一旦觉醒,战斗素质将会瞬间凌驾于机械改造的普通械改种,但这时的觉醒混血种,已经不再处于维护统治的上层阶级,反而变成了破坏社会秩序的超级反派。
游戏里的父母双亡独自觉醒的霍莉-凯尔,便属于超级反派阵营里的犯罪者一员。
玩家的初始种族也可选择混血种,玩过混血种女号的马骥非常清楚,混血种会在血月之夜觉醒,譬如今晚。
血月当空,当黑夜帷幕后的银月被兽血染红时,觉醒者的血与肉之间将会涌现出灵能,那灵能将随着血月的盈涨而满溢,最终溢出并把混血种的理智淹没。
混血种将因此丧失理性堕落为兽,直至血月褪潮;若无家长约束,觉醒者便会在兽-性的支配下把眼前一切生灵吞杀殆尽。
望着洒落在女孩垂发上的血月红光,马骥总算明白,故事背景板的玛姬-凯尔,也就是自己这副身体的主人,大概是死在了失控的猫女爪下。
不过,从百叶窗外的月相看来,银月应该刚染红不久,距离血月满溢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玛姬之死乃霍莉一生悲剧的起点,马骥立即意识到,自己联合众多粉丝向游戏公司请愿都无法改变的牢固剧情,如今竟在时间线的分叉点上摇摇欲坠。
活生生的幼年霍莉就在眼前,马骥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他拯救女孩儿的唯一机会。
“我选择接受任务!”
一念至此,马骥毫不犹豫地激活了虹膜上的支线任务,于是,属于玛姬-凯尔的记忆如汹涌潮水般涌入脑海,马骥变成了玛姬,他也成为了她。
接受任务之后,玛姬只觉得五感顿时从朦胧转为真实,宿醉般的昏沉从头脑中彻底消失,连那勒住她的双手、将她反绑在椅子后的麻绳,顺着手腕神经传入脑干的粗糙触感都细腻了不止一个量级。
感受着麻绳的材质,被反绑手脚的马骥,心中有了计划,她抬起头,直视霍莉琥珀色的猫眼,继续说道:
“我现在感觉好极了,霍莉宝贝。毕竟,经过我一年来的折磨和调-教,你体内混血种的血脉终于觉醒。”
“事到如今还想跟我打感情牌吗?你无论说些什么我都不会放过你了。”
“虽然你觉醒了灵能,可别忘记,我好歹也是接受了脑机改造的骇客职业者,你或许能杀死我,但我却能接入网络、掌握屋内所有的摄像头。在黎明之前,你谋杀监护人的影像就会传给拜占庭所有安保公司。”
“所以我准备了这个。”
站在高处的霍莉不为所动,她迎着血色的月光晃了晃手中注射器的银针头,小瓜子脸露出“宰定你了”的凶狠表情,锋利的针孔插-入玛姬的肩膀,注入半透明的药液。
整整一大管药剂肉眼可见地注射进玛姬的皮肉之间,霍莉一边拔出针管,一边嘲讽说明道:
“你应该把免疫抑制剂藏得严实一点,婊-子。我刚刚给你注入了一个月分量的高浓度抑制剂,现在可好,你连无线接入网络的程度都做不到了。”
对于接受了赛博化改造的种族来说,免疫抑制剂就跟止痛药一样,能使他们暂时忽略来自赛博肢体与肉体冲突的压力和痛苦,不过是药三分毒,一次性注入大剂量高浓度的抑制剂,反而会使械族与自己改造的部分身体暂时断开链接。
以玛姬为例,被霍莉插了一针以后,现如今已无法取得来自后颈网络接入仓的任何反馈。
这下真就彻彻底底变成砧板上的肉块了。
但玛姬没有露怯,在血月开始影响霍莉性格、令女孩儿越发暴戾的现在,她更需要保持镇静,想办法掌握对话的主动权,把话题引向她想要的方向。
“看来姐姐把你培养得不错嘛。”玛姬无畏地笑着,“既然你有抑制剂的知识,那自然也该知道那块石头的事情。”
“夏芮丝的影曜石。”
“不愧是姐姐的女儿,果然机灵。”
“毕竟你每次唤醒影曜石失败以后,都会虐待我来泄愤。”
“可我这不是成功把你的影猫之血唤醒了么?”
尽管被反绑住手脚,玛姬依旧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那神在在的模样气得霍莉再一次举起针管,想要一针扎穿她的喉咙。
“把我杀死之后,你打算怎样把保险柜里的石头取出来?那柜子的密钥足足六十位,你试一辈子都未必试得出来。”
“你当我是赛博白痴吗?到黑市随便找一个职业骇客,半天就能把你那保险柜的密码破解出来。”
“可是,如果我愿意直接把密码告诉你呢?”
霍莉拿针管的小手一愣,玛姬不禁笑得更欢——
好奇心害死猫,小猫咪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