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拉对这位贵族少女审视了一番，忽然以一种平静、没有起伏的语气说道：“请不要在玩家面前提人类。
在我看来，你们和那些亚人，恶魔、精灵以及一切的生物都是平等的，只是一些拥有不同算法，不同逻辑的存在而已。
而且，作为同智慧种，你们对那些次人类所造成的恶行，在我看来，确实有必要净化一遍。”
“可是、可是就算如此，人类之中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对残害奴役亚人啊！也有希望与亚人为善的人啊！”玛蒂尔达硬着头皮，强行鼓起勇气辩解道。
对于普通人而言，蕾拉释放出来的压力，真的很沉重。
给玛蒂尔达的感觉，就算是她那拥有君王等级的父亲，都无法给她带来如此沉重的压迫力。
“当一个族群大多数人都默认了这个残害体制本身的运行法则，并享受其所产生的福利时。”蕾拉宛若审判官一般面无表情的纠正道。
“也许你确实会对其他亚人一视平等，可当我们出现时，这一切就不可能善辽了。
因为我们就像一个人因为纵欲过度，过度重视一两个器官的享乐而忽视了其他器官运行，导致从外部注射进来了类似于我们这样的纠正体。
至于最后到底是救治，还是彻底杀死，让新的生命在这具尸体上新生，就要看我们系统发布的任务了。”
辛莫打断道：“所以那个未知存在，是你们身上绑定的系统？”
蕾拉点头：“我们倾向于认为是与我们自身捆绑的系统，但系统的存在，对我们来说肯定是好的，对这个世界来说就不一定了。”
“也可以理解为，我们就是那些未知存在的代理人，游戏里面的角色，它们则是以给我们发布任务，来鼓励我们去完成他们目的地GM。”
蕾拉对辛莫解释的很详细，甚至因为辛莫的关系，连回答玛蒂尔达也同样保持着耐心。
“可是，可是...”
玛蒂尔达还想说什么，却被辛莫挥手打断道：
“好了玛蒂尔达，别忘了我也是玩家。她决定不了玩家协会所有玩家的行为模式，你也决定不了你背后族群的意志，更别说整个人类了。
何况你还不是人类，不是吗？”
蕾拉显然也是知道玛蒂尔达身份的，见辛莫这般说，她眼中的笑意更甚：
“小哥哥说的没错哦，我们玩家虽然一般都听从任务指示行动，但我们也可以不听。
所以每个玩家的行为轨迹，其实是不受任何人指挥的。”
玛蒂尔达瞪大了眼睛，“不受任何人指挥？就像白石匠公会那样的松散组织吗？”
“是的。”蕾拉点头，“不过我这种想法，其实也代表了大多数玩家的想法，因为对于大多数玩家来说，确实是希望这个世界越乱越好。”
“哪怕魔族毁掉这个世界吗？”玛蒂尔达问道。
蕾拉笑，“难道你不是魔族吗？这个世界的魔族，又不是纯粹吃人的怪物。”
说到纯粹吃人的怪物这点，辛莫下意识眉头一跳。
蕾拉的这话也让玛蒂尔达哑然，确实，令人讽刺的是，据她所知生活在魔王领里面的人类，反而活得比大多数国家的百姓要好得多。
他们所在的国家是例外。
因为强大和中立，才能一直保持繁荣到今日。
但也仅限于王都和她父亲所控制的领地范围内。
她暑假的时候跟随学院导师去过一些其他领主控制的区域，那里的人们因为禁止狩猎令，只能吃一些糊糊，一年到头连一块肉都吃不到。
许多人身上穿得衣服，也仅仅是一张兽皮罢了。
反之在魔王领，根本没有多少规矩和律法，反而让那里的人活得比他们国家统治的人类要像个人得多。
另外她还想起了在学院里的一些往事。
一间堆积桌椅落满灰尘的教室，几具新鲜的尸骨，一柄斧头，一张网，香水和血液。
皇家联合学院内尚且如此，何况外面了。
这般想着，她就不知道再如何开口。
阳光从钟楼彩窗斜照进来，坐在阴影里的人扔飞了墨汁乌鸦信使。
靠在椅背上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从彩窗外看出去，是一片插满墓碑的金色沙漠。
沙漠就像海一样将他们包围，透着无尽的孤独。
“普雷斯顿仗着自己有五位勇者，又向大家要钱了？”
桌子对面的人问，“每年的军费开支越来越高，也许应该控制一下了，听说许多资金根本就没有用在联合军上，但魔王领的地盘却一年比一年缩小。
对于翘首以待天下大乱的玩家来说，局面可称得上极为不妙。”
右边眼睛转动着金色齿轮的男人点点头，端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
“我故意放纵他们这么做的，勇者说到底也是玩家，可他们仗着自己是勇者，自居救世主身份。何况，欧文，你还记得我们当初那场败北吗？”
名叫欧文的年轻男人目光闪过阴鹭之色，“没人会忘记。”
“勇者，不愧是这个世界的位面之子，为了对抗我们这些人而催生的强大存在。虽然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来自同一个世界，可他们的立场，和我们是截然不同的。
也许连系统都不一样，所以我们也不得不在此中寻找平衡。”
“辛莫？”
“没错！一个站在我们立场上的天然同伴，一个被此世界人类所厌弃的黑魔法师。
如果他能成为我们表面上的领袖，一个让那五位勇者，连整个世界都畏惧的邪教教主。”
他露出笑，低声说，“我们就能轻易完成系统交给我们的最终任务，将这个世界变成我们真正的乐园。”
“也许吧。勇者确实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居然连魔王领的魔王都因为他们根本不敢出手。”
欧文担忧道：“可这个世界到底应该属于我们玩家，我可不希望魔王领来统治人类。”
“魔王领只是我们的棋子而已。”他微笑。
“我完全没有看出来，它们成为了我们的棋子。作为棋子，它们的温度有些过于烧手了。”
“那是因为我们太不团结了，不是吗？
另外说出来你不要太吃惊，我也不了解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忍得住，但我猜他可能知道自己一展现能力，可能就会被整个世界，各个层面对抗。”
他笑道：“从他的行为来看，他也并没有被秘术师这个职业影响，并不是毫无原则和底线，所以一切都是可以谈的。”
“但他仍然是勇者，是这个世界选择的，是我们天然的敌人。”
他挠了挠自己金色的头发：“别忘了，他的职业，也别忘了，他是怎么被普雷斯顿赶走的，就算没有我们，他也一定会和那五位勇者，站在对立面。”
“如果真如我们所想，那就展现出我们的友谊，但也不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存在。
作为既是玩家又是玩家的家伙，那五位勇者已经给我们好好上了一课，没人能猜测他的力量。”
欧文说，“希望蕾拉和卡特能接待好他们。”
“如果他实在不答应。”他笑道：“这个世界也不止他一个秘术师不是吗？”
说着，他笑意更深，“如果他不想杀死这个时代，那么这个时代，就一定会杀死他。
他别无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