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
一块破烂木匾子草草率率地写着“启明”二字，左下角还被蛀了个清晰可见的圆洞，吊着牌匾的草麻绳微微崩开了一点，挂在不高的木杆子上不住地晃荡。
陈安站在木匾子的下边抬头望着，思考着这破烂玩意儿什么时候会掉下来，变成疑惑狗头的嘴角也跟着抽了两下。
这就是那劳什子启明神教？传闻中的魔教阵地？
这世界的魔教混得也太惨了吧？论门面跟那破落无名小庙也是五五开的程度。
一个宗门，到底得末流到什么程度才能有这种被蹂躏千百遍最终坏掉了一样的大门？
苏芊芊在一旁收了御剑，提着大黑耗子走上前，看他一脸茫然地看着上头的门匾，便出声：“在门口傻站着干嘛？赶紧进去了。”
“苏姑娘，这地方就是你说的启明神教？”
“没错啊。”
苏芊芊抬起白若葱根的手向上一指：“这上面不是写着吗？沿着这街往前，便能看到神教群峰，其中唤做云台的青峰便是我们日后的居所。”
陈安：？
为什么连住所都给安排上了？哥们儿也没说要住下来啊！
等等……我们是咩意思？
看着这个挺好说话的妹子，陈安硬着头皮开口：“那个……苏仙子，我还没打算在这边住下。”
“本姑娘费心费力把你带回来，难不成只是让你拜个山门做做客？以后你就是云台山的二号弟子了，等见过师傅，我便是你师姐了。”
“啊？”
苏芊芊蹙了蹙好看的眉宇：“不是为此，我干嘛要理会你这快饿死在山林里的小道士？难不成图你好看？”
难道不是吗？
穿越前那群整天想着把小爷带回家的妹子八成就是图自己长得好看，剩下两成是既馋他身子，又图他实力。
语气不确切地开口：“那有没有可能……是日行一善？”
冷笑一声，苏芊芊便开口：“我可是魔教中人，干嘛还得在意正道修士那点不入流的排面？”
“陈安你只需记住，你的命是我苏芊芊救的，听我说的去做便是。若是哪天你抵了这份恩情，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会干涉。”
有道理啊，这里是魔教来着的，不说都差点忘了。
为了强化记忆，陈安又抬头看了眼悬在脑门顶上的牌匾，又往里边瞄了眼那条热闹无比的商业街。
“哈？两块下品灵石？哥们儿你有没有搞错，本宗人都坑？”
“银鳞胸甲，蓝色品质……”
“大哥，你看看这品相，咱丢宗外卖的全是劣等货，这些正品绝对值这个价！”
“大甩卖了嗷！添勾峰最新力作集锦《想你的夜》，三枚下品灵石！”
“哥哥～你给奴家买这些，花了那么多灵石，道侣姐姐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陈安：……？
啊？
这玩意儿也好意思叫魔道宗门？
再怎么说魔道宗门这四个字应该也有点含金量啊，再落魄再末流也得是个魔教，为毛线跟进了闹市差不多？
哪怕魔教复活赛打输了也不至于转型升级成这逼样子吧？
陈安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还没等他发问，苏芊芊便已经走到前面，不满地回头催促他赶紧跟上。
“先随我去奖罚堂把任务交了，之后再带你去见师傅。”
说罢，苏芊芊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陈安两眼，从储物袋里随手抛出一个斗笠。
“记得戴上斗笠遮掩一下，你尚未修行，若是被其他峰上的弟子拐走，我也没办法一下子把你找出来。”
“噢噢。”
乖乖听了苏芊芊的话，陈安把她丢来的斗笠安在了头顶，轻纱遮掩了大半张脸，略显凌乱的长发随风而舞，显得格外潇洒。
“是这样吗？“
“……”
苏芊芊很纳闷，明明把陈安的五官全部遮掩了，为什么还能在无形中营造出潇洒自如的隐士风度。
自己这个未进门师弟的外表为什么能与众不同到这种程度？
百思不得其解，苏芊芊抛去这些杂糅的念想，纤纤玉手从陈安背后搭住他的肩膀。
“之后别把斗笠摘下，身体放松。”
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苏芊芊施展出先前用过的身法，宛若轻柔的白练舒展在天际，连续着几下起落，便到了一座极为正式的大殿。
纯黑的厚重牌匾上烙印着“赏罚堂“三个烫金大字，字体端正大气，看着颇有几分冷肃的气氛。
殿外则是一左一右放着两尊浇铜异兽，陈安叫不出两兽的名字，只觉得总算是有点宗门那味儿了。
引着陈安往前走了几步，苏芊芊便开始跟他介绍：
“这里便是赏罚堂，一般用做宗门任务的接取和兑换，每峰每年都有各自的任务指标，若是达不到标准，就得落实问责。”
“这里还有绩效这玩意儿？”
明明都是修仙宗门了，没想到还特么有KPI这种丧心病狂的玩意儿，哪怕成了修仙者，还是逃不出做社畜的命运。
令人感慨。
“绩效？”
苏芊芊问道，对这个词语不甚理解。
“没什么，就是我家乡的一种说法，跟师姐说的是一个意思。”
陈安的语气带了点怜悯，又将心比心地把自己代入到魔门修士的角色里。
在外跟个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回了宗门还要被狠狠压榨剩余价值，堪称行走的资源制造机。
惨，太惨了。
还得是魔教宗门，真就把黑心企业那套流程完美本土化了。
站在大殿门口啧啧了两声，陈安又把视线投向了人满为患的殿内。
“让让嗷，道友们劳烦腾个道儿。”
“别给我挤着了，前面那个插队的瘪三儿有没有素质啊？”
“谁踩我鞋了？后面的往后稍稍别顶啊，你剑柄顶哥们儿腚了……”
跟门口进来的那条商业街也没啥区别，吵吵嚷嚷像是在耳边塞了个循环播放LostRiver的扬声器。
你说这样的素质有待提高吧，这里面的都是魔道中人。
你说这样的素质有待降低吧，他们又是同宗门的弟子。
总觉得有种不上不下的怪异扭曲感。
懒得再做观察，陈安跟着苏芊芊走到负责接待的前台排队……并没有这种事。
原本在殿内的修士发现进来的是苏芊芊，一个个都主动拉开一米左右的距离，甚至把排队的通路让开。
而陈安，就站在那半径为一米的圆形真空带里边，显得极为扎眼。
完全忽视周围修士的表情，苏芊芊板着脸走到负责接待的前台女修士那里，随后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玉牌，又把提在手上的灵鼠往上一摆。
“云台峰苏芊芊。”
有容乃大的女修士接过玉牌，笑容温婉：“潜伏数月，盗出天罗宗圣女灵宠，狠狠影响到圣女道心，此消彼长就是我们魔门的胜利。”
嘶——
一旁不敢近身的修士很配合地倒吸两口冷气，赏罚堂室内温度下降零点二。
“这就是传闻中的云台剑仙，恐怖如斯，轻易做到了我等做不到的事情！”
“不愧是启明第一魔女！”
在后边旁听是陈安：……？
你这魔教任务顶真吗？
魔门修士都这种逼德行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在正道宗门卧底几个月就为了做这种事，你这魔教是不是有点大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