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如瀑,把天地染成淡淡的灰色;狂风似刀,将山河切割得支离破碎。
[御天之城]外部的光景,常人一生也未必能见上一面。
而不久前,这里正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战。
远处,魔力的残留如极光般闪耀,白色的光虹还有些许残留,倒垂天际。
而近处,早已天翻地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痕迹,将战场搅得完全看不出原样,漫天的冰雪也无法冷却地面的熔岩,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仿佛一块烧红的铁板浸入水中。
但那已经是半个小时前的事情了,此刻,战斗已经结束了。
一个身着黑袍的身影缓缓漫步于这片地域,不时转动脑袋打量着,啧啧称奇道:“啊,还真是夸张啊,不过,也不枉咱特意走一遭。”
出人意料的是,黑袍下传出的是女性的声音。
说罢,她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不断接近着战场的西北角,那正是她的目标所在,也是……距离御天之城最远的方向。
她必须趁着战斗刚刚结束的空隙,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派人打扫战场前完成她想做的事,不然待会那帮人围上来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嘿咻——”轻巧地跃过最后一道可以称之为峡谷的裂隙,在半空中瞥了眼地底翻滚发亮的岩浆,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直到落地才喘上了气:“还好咱身手矫健,不然可就真被烧烤了。”
她突然有点打退堂鼓:“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万一被看见惹到那帮人可不好收场...”
但旋即她又用力摇了摇头:“不行,咱既然要找个帮手,那必须得找个最好的!”
说罢,她便转身朝向了战场中为数不多完好的地域。
那片空地上出奇地没有任何积雪,而是显现出底下漆黑的岩石,在周围的一片灰白与亮黄中分外显眼。
不,并非没有积雪,而是一落到地面便被融化成水流了。
而在岩石中央,则仰躺着一位黑发蓝瞳的少女,奄奄一息,那正是她此行的目的。
少女身上没有其他创口,只有头部两侧的太阳穴一片猩红,潺潺地流出粘稠的红色液体,似乎是整个头颅被从侧面打了个对穿,身下一片地面都被染红了。
但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少女却似乎依然还留着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着。
“哇偶,真是惨烈啊,咱都看不下去了。”黑袍身影不由得感叹道。
下一刻,她却瞪大了眼睛,连忙一闪身避过了几道光束:“喂喂喂,被朗基努斯爆头还能用高阶魔法什么的也太犯规了吧?”
“血……族?”躺倒在地的少女不知何时将头侧了过来,有些涣散的瞳孔在尽力地聚焦,左手微微抬起,有魔力的光辉在汇聚。
实力很强……绝不能让她随随便便离开这里,不然不知道又有几座城市要遭殃。
可恶啊,偏偏在这时候……
眼看着那几道光束又折返了回来,黑袍女子挠了挠头,带着几分无奈地说道:“没办法了,咱还是得动手啊。”
被兜帽的阴影遮掩的面容中,两道红芒一闪而逝。
叩指轻弹,魔力光束便消散与空气中,化为点点彩色粉尘。
少女一愣,方才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与那几道光束的联系被直接切断了。
随即,左手的法阵被她主动散去,再次转头对着天空,不再看向那边。
她知道,凭借此刻的自己不可能奈何得了对方。
上天是故意要让她后悔么?非要在这时候把这么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送到她身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还吊着一口气,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还真是难受啊。
有点奇怪,声音居然有几分耳熟。
“喂喂喂,咱可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哦?什么血祭啊屠城啊咱可从来没有干过!你这是对血族的偏见!别把咱和那些低等吸血鬼混为一谈!”
少女惊讶地望向身侧的血族,而对方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你心里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好吧,咱可是有魔眼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而且,”血族故意停顿了一下:“堂堂奥术神使,刚刚被人类打到濒死,却还是在为他们考虑着,咱可真是想不明白了。”
少女沉默片刻,将头侧向另一边,声音有些嘶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哦,是吗?”血族女子轻笑道,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两者都没有再说话,久久无言。
血族很有耐心地等着,既然已经找到了,那么她便不必再关心耗费的时间。
最终还是少女先忍不住发问:“你是想把我转化成血族?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因为……”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对方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发言:“知道知道,咱都知道,你不就为了这个特意让朗基努斯这种圣器射穿你的脑袋的么,这样的人类一般情况下是初拥不了的。”
只是一般情况下。血族面不改色地瞥了地上的少女一眼。
也许是重伤带来的昏昏沉沉,少女并没有发觉对方话语里的漏洞:“难道是……来给我送行的?”
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了,就连这句话刚说出口她也觉得多少有点离谱。
我这种大半生都在追杀异族的人,居然会觉得对方专门为了探望她而来……临走前小说看太多了?惺惺相惜什么的也太好笑了吧……
但她一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再次将头转回去,却发现血族不满地挠起了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喂,咱说你啊,怎么就光想着死啊?”
少女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随后便别过了脸。
“不然还能怎么样……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啊,而且我也不得不这么做……”
每说多一个字,她的声音中便多出几分哭腔,肩膀的颤动幅度也不断加大,到了最后几乎是在哽咽般断断续续。
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相信这个不知根脚,到现在都没露脸的血族?别说她是否能接受,她也不觉得对方能有什么办法把自己救回来。
更何况,她今天必须死在这,不然……。
“唉,”血族无奈地叹了口气:“咱就问你,是不是真的想就这么抛开一切,把你留下的东西都送给那些人,然后无人问津地死在这里,等他们给你安个任务失踪甚至叛贼的名头?”
每一个字都如同最尖锐的利刃与最沉重的巨锤一同砸在心头,将那自临行以来便一直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敲断,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涌出。
“怎么可能啊!”少女即便无比的虚弱,依然失态地大吼着:“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愿意便宜那帮家伙啊!”
“我才不想……就这么离开啊……”
那些东西……可以说是她一生的心血。
她曾经对它们满怀期望,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现在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躺在这里,不知前路几何。
忽地,她发觉身旁的血族露出了促狭的笑容,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当她警惕的望着对方时,血族打了个响指,一本笔记本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上,隐隐还能看见封面上写着“心愿手册”,而后唰唰唰地写着什么。
“咱的第一笔委托,就这么达成了啊~”
血族的声音中有着抑制不住的笑意:“你的愿望,咱已经受到了。”
“那么委托的报酬……就让你成为咱的助手吧!”
“喂,什么意……”
还没来得及说完,少女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昏迷前,她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咱的事务所,终于可以开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