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带来些许暖意,天空不再被白云遮蔽。
如同往常一样,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距离我搬到这里已经有两个月了,天气渐渐回春,因冬日的寒意而躲在家中的小孩子都走出家门,那宁静的氛围完全被打破,让我很不自在。
我拿着素描本和铅笔,把目光所及之处如实描绘在白纸上。
我倒不是喜欢画画,不过是太过于无聊,借此打发时间而已。在这个镇子上,我既没有亲近的朋友,又没有什么电子产品,更不可能去到处游玩,能做的也就是找个地方写生罢了,待在家里会被家里人啰啰嗦嗦说个没完,那太烦人了。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放下手中的画笔,长叹一口气。
孩子真可悲呢,明明只是父母的个人原因,却要使孩子的一切人际关系都重置。
这样的写生根本什么意义也没有,比我画得好的人多的是,我的画不会像艺术家一样被展览瞻仰,只是会在某天被随手丢掉。以绘画为生找个工作?我的画并不十分好看,毕竟没有学过,也仅仅只有写实值得一提。况且我也并不喜爱绘画,没有那种信念感,大概几天就会辞职吧。
越想越是烦闷,看着刚刚画的画,心中涌上一股无名之火,拿起那张画就撕得粉碎,然后起身准备回家。
这时我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位少女站在了我的面前。
“大哥哥。”
啊啊,刚才的举动被看到了,一定会被当成怪人吧。算了,本来就不认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女眼睛中闪烁着光芒,大概是看了全程。
“哥哥,在为创作而烦恼吗?”
也罢,正好借坡下驴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
“嗯嗯,我在电视上看见画家没有灵感时都会这样做。”
“画家?怎么可能啊!”我的内心立刻给予了否定的答复,那无名之火又高涨几分。
但到了行动上,我没有任何反应,那几乎是默认。
我并不是想欺骗她,只是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借口,即使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欺骗一个无知少女还是让我内心隐隐作痛。
看到我的反应,她的脸一下子就亮了,像是在小区广场看见了梅西踢球一般欢闹起来。
“了不起的画家哥哥,求你画一张我嘛!”
“啊?”
说实话,这里太吵了,让我有点心神不宁,不是很想继续留在这。
但既然已经默认自己是画家了,“画不了”“不想画”这种话有点不好意思说。
看着眼前迫不及待的少女,写有“罪恶感”的钢钉刺穿我的身体。
怎么可能拒绝啊!
我拿起画笔,先仔细端详少女的面庞,然后开始描绘她的脸。她看着我运笔,表情像万花筒般转换不停。
过了几分钟,我撕下画纸递给她。
“拿去吧。”
她接过画纸认真观看,如名画鉴赏者一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坦白说,我并不认为那张画画的很好,毕竟当时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
她看出我画的不好了?……我有些忐忑,观察着少女的反应。终于,她脸上泛起了红晕,非常珍惜地把画抱在胸前。
“谢谢你,超级厉害的画家哥哥,这幅画我会珍惜一辈子的!”
少女的笑容让世界变得寂静无声,这一瞬,只属于我一人。
她竟然这么开心,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
她举起那幅画,开心的大喊:“决定了!我以后也要成为像哥哥一样厉害的画家!”
我不自觉的笑了出来,那是嘲笑,小孩子的梦想就如空气一般,不知何时就会忘记这个梦想,从而诞生其他梦想。然后迷失在一个个梦想中,最后成为一个普通的大人。
但当时的我,还是个孩子,在情绪的带动下牵起了她的手,带着温柔微笑说:“你一定能成为最棒的画家!”
她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宛如绽放的花朵。
等到开学时,我才得知,她与我同级同龄,我们被分在一个班。
她很惊讶,由于我发育的比较好,比同龄人要高上一点,所以经常被当成高年级学生,被叫大哥哥也算是常有的事。
但这样一来,我是假画家的事就暴露了,不过她没有过多追究,甚至每天都来找我学习画画,我也尽可能把我所有技巧都授予她。就这样,我们成了很要好的朋友,直到再次搬家。
父亲由于工作需要,需要搬到琦玉县的一个小镇。我得知这个消息是在搬家前两天,我并没有告诉她这个消息,只是抽出更多时间陪她画画,直到搬家那天。
那天,我们一家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个小镇,我坐在后车斗,想看这个小镇最后一眼。
货车启动,镇子的景象不断远去,我看着它们向后奔去,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但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的她骑着脚踏车追赶着货车。
她已经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了,毕竟是追赶汽车,完全是在勉强自己。她不断提速,在把一个樱花树枝投进车斗之后,便筋疲力尽,摔倒在地,与小镇一同远去,变成一个小点。
我想叫司机停车,但由于车速太快,司机根本听不清我在说什么,只是继续开车,向着目的地驶去。
我也无法做什么有用的事,只能在心中祈祷她平安无事,同时也暗自懊悔为什么不告诉她我要离开这件事。
我拿起那根树枝,上面绑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十年后再见吧,到那时,我一定会成为有名的画家!你一定不要忘了我啊!”
我看着那张纸条,眼角有些湿润,又笑了起来。
到达新家以后,我把那根树枝制成标本,放在卧室。那张纸条则被我随身携带,只要看到它,我的负能量就会一扫而空,而那个标本,则是在后续的一次搬家中被货运公司弄丢了,责令它们去找,但最后也还是没找到。我给他们投了诉,他们给了我一些钱,算是赔偿,但那个标本的价值却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