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吵闹的城邦，被覆盖在灰色的云层下面，其中人头涌动。
“有序排队！不要乱挤，打不了都别领，着急的反正不是我！”
一个穿着蓝黑色干练制服的人站在一堆食物旁大喊大叫，眼神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食物旁是一堆衣衫褴褛的人，皮肤上或多或少有着铁黑色岩石质感的一部分，眼神或呆滞或恐惧，还有着对食物的渴求，奈于治安官的威慑，他们努力排起了一条并不算整齐的长队。
一名容貌出众，但脸上充满了铁黑色岩石的少女就混在这人群中，她身上岩石质感的皮肤底下有渗出液体的痕迹。
“不会被发现吧……治安官会不会发现这是胶水？”
少女在心里默默想着，眼神里倒是没有什么恐惧，因为人群中和她一样的人太多了，都默默无闻的挤在一起。
她在人们排起长队前的混乱时，巧妙敏捷的到了离食物较近的位置，排起队时也毫无疑问的站在了前几位。
领到食物的人们被驱赶出这里，少女知道，过一会他们还会混进队伍里来再领一份食物，因为——
轮到了少女，她看着手上的半块黑面包和半块红薯，以及自己用麻布衣服接住的一小堆全是糠的“谷子”苦笑了一下。
因为压根不够吃，尤其是现在他们的身体
她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身上的岩石会越来越多，从布满全身开始，就可以宣判死刑了，失去了进食的能力，在此期间，他们的食欲会与日俱增，但吃的越多，皮肤表面岩石的生长速度就越快。
假如身上布满了岩石还没饿死，那就是噩梦的开始了，岩石会从皮肤慢慢向上生长成尖刺一样的形状，同时也会把内脏逐步替换成岩石，知道最后只剩下血管和心脏仍然存在。
他们会成为一颗活的长满尖刺的石球。
少女听别人说，这是意象失控的结果，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意象，也不清楚失控是什么。
“也许就是车祸发生时那些老爷们失控的汽车吧。”她这么想着，然后被驱赶着离开了队伍附近。
少女快步跑了起来，那些重复排队的人算是很善良的，有些人则会选择坐享其成，比如——抢劫。
“小妞！把吃的给我！”
后面跟着一个身上几乎全是岩石，骨瘦如柴的男人凶狠的看着少女。
“我离死不远了，我就想吃顿饱饭！你停下，乖乖的，把吃的给我，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
男人的声音忽的轻柔下来，眼睛里闪着不定的光，他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是在看少女身上的食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少女跑得越来越快了，她很快就感到了无力，速度又渐渐慢了下来。
男人身上爆发出一股正常人不应该有的速度，身上的岩石疯了一样肆意生长着，他一个起跳，扑倒了少女。
少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脸上的岩石也掉了下来，黑发洒落，食物也散了一地，翠绿的瞳孔中恐惧还有一丝希冀。
她要来了。
忽然，男人的身上岩石覆盖了全身，他的眼睛也覆盖了岩石，在哀嚎中变成了一个石球。无风自动滚到了远处后的一瞬间生长出了无数尖刺。
“启明星，你没事吧！”
一个身上同样着麻布衣服，白发银瞳的女孩说完之后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瞳孔似乎还残存着三根围绕瞳孔中心不断旋转的针，但是正在飞速淡化直至消失。
“哇啊啊啊啊啊——”
启明星站起来后飞扑到白发女孩身上，把头埋进了对方贫瘠的胸部上，因为突然的惊吓而小声地抽泣着。
“吓死我了，北极星——”
被叫做北极星的白发女孩轻柔地抚摸着启明星的头，不断安慰着对方。
“好了好了，结果在我的掌控里，不会让你出事的，外面不太安全，我们把吃的捡起来就赶快回家吧。”
启明星点点头，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站起身来和北极星一起收集食物。
当她们到家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北极星去做饭，没过多久，她端着一盆糊糊状的食物出来了，里面可以看到红薯和黑面包。
启明星赶紧去扶着北极星，把装食物的盆子从她的手中拿了出来放在地上。
然后扶着北极星缓缓坐到地上铺着的报纸上。
她们的家在一处地下室里，除了一个放满了书的书架没有任何家具，但很是干净，没有老鼠和虫子的痕迹。
北极星吃完饭后就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较薄的书，封面通体深紫，花纹繁复。
“《意象学导论》……”两位少女异口同声地念了出来，一个的语气平淡带着点注释的意味，一个则略有些茫然。
每天晚上吃完饭，就是属于启明星的学习时间。当然，教师是北极星。
“来，给我复述一下昨天教的内容。”
北极星微挑眉毛，嘴角噙着笑意地看着面前竭力回忆的黑发少女。
“唔，意象是……世界的……什么来着？别这样看着我嘛！我又不像你，没上过学也没什么天赋，就连这启明星个名字都是你给我起的。”
启明星羞恼地看着面前似有嘲笑意思的北极星，对方很快就苦笑了出来。
“看来还是我教的太差了，你十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教你，六年了却还是只让你做到了最基础的识字和数学，我不考你了，前面的你肯定也没理解，所以忘的一干二净。”
启明星挪动到北极星旁躺了下来，把北极星的大腿当成了枕头，示意自己准备好倾听了。
“我打个比方，世界最开始是混沌一片，空荡荡的房子，是‘零’，后来来自世界之外的意象把自身投影到世界上，于是有了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世界也随着意象们的特性分离成了‘正一’和‘负一’两侧，也叫表里世界。一旦意象停止了对自身的投影，表里两侧世界会重新合并，世界重新回归混沌。”
北极星的白发垂落，几根落到了启明星的脸上，启明星用手拨开，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意象又是什么？”
北极星沉吟了一会，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人们对意象有很多版本的解释，有的认为意象是创造一切的神灵们，有的认为意象是来自世界之外的恶魔，但总归是有些共识的。”
“那就是意象高于世界，意象本身是我们看得到或看不到的物质属性，本质，或者自然现象和规律 。”
被启明星拨开的白发在下落的过程中变得极慢，又忽然快到像是一瞬间的事。
“意象虽然崇高，但力量也可以为人所用，我研习的意象就是‘时’。”
在黑发少女故作惊叹的声音中，北极星的笑中掺上了一丝灰暗和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