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面对着没有尽头的道路和无止境的紫色天空,一人一边耳机听着肖邦的夜曲。
我们一致认为E调是最好听的,E小调真是悠扬的音乐,此君说听出了谋杀、孤独,和孤独,而E大调像是华尔兹一般,细腻,温柔,就像是月光沐浴全身。
我们像是漫步在幽静的森林,月光倾泻下来,少女纤细的手臂显得更加白皙,那双手缓缓伸出去,在黑暗里抓到了些什么,是一朵花?还是一只小精灵?少女蹦跳起来,身后似乎跟着什么东西,她的脚步越来越黑漆漆快,越来越快,最后跑进森林深处,一座黑漆漆的古堡出现在眼前……
“好老套的故事。”此君说。
“但听着就是这么回事,冒险奇遇加上抒情。”
“我听到的是忧郁和清新。”
我总是想要写点什么,从一首好曲子里总是能找到个好故事,我是这么认为的。我自命不凡,我的身份是作家,但实际上,我对那些文章各自是什么风格,有什么特点,什么流派都摸不清楚。三流作家吧,我想。
“但你连书都没出过啊。”此君一句话把我的梦想击了个粉碎,“你以后靠这个养活自己吗?”
我支吾着不肯回答。
“那就不是作家。”此君看着天上飘过的云说。
我装作满不在乎地打个哈欠。
“你也不是画家。”我说。
此君是美术生,高二的时候从文科转过去学画画,在美术生里成绩算是不错的,当然,是在此君的高中里。那时候此君哭着问我怎么办,怎么才能学好画画,我鼓励此君说要假装喜欢,就像是结婚的人,假装喜欢对方,仗装着装着就会成真,假装喜欢画画,这样就学得好了。此君听了我的话,只不过喜欢上画画已经是高中毕业以后的事了,此君不再需要每天画个不停了。
此君笑笑,低下头,轻叹一声,没说什么。
“我们都是假东西啊!”此君打个哈哈。
“日本文学里,那叫做[伪物],米色夜谢莫诺。”
“米谢木诺,这样啊,诶,你日语学得怎样了。”
“没怎么学,这些是看动漫学来的。”
“哦。”
我切换成降E大调,尝试让月光照亮黑暗中的我们,欢快优雅的调子仿佛在告诉我们:没关系的,享受这短暂的人生吧!
身边的人影突然站起身来,我戴的耳机被扯掉,BGM戛然而止。紧接着此君惊声叫起来:“啊!不小心点了喜欢,这首歌是很久以前点过喜欢的……这样的话我就取消了喜欢,点回来也就不知道最早是什么时候听过这首曲子了……”
此君的神情慌张,看来真的很在意第一次听音乐的时间这种细枝末节。
“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曲子的顺序早就乱了吧。”我两手撑在身后,仰望着这家伙。
“诶?”
“酷狗音乐对吧,顺序有时候是乱的啊,你翻一下看看是不是。”
“那一开始,本来就没有顺序……”此君愣了愣。
“就算顺序没错……从现在开始喜欢不也挺好的嘛!”连我自己都惊异于这番不像是我能说出来的话。
“那就从现在开始喜欢!”此君释怀地笑了,向我扬扬手上的蓝色屏幕,“我去跑一圈,等我吃饭!”
“好。”
我盯着空中的一轮明月,月光啊,月光,为什么看着你并不会灼伤眼睛呢?与你相比太阳简直就像是个莽夫!但我知道,月亮的光也是来自于太阳,月亮是个小偷,偷走了太阳的光,偷走了太阳的名声。
我的眼睛大睁着,细细看着,尝试捕捉空气中细微的月光分子。
“哈……哈……咳咳……”身边细微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有人在我旁边坐下。
虽说的确很快就是啦,此君还挺拼的嘛,我没有转头,把水杯递过去。
“跑这么快干啥?”我问,眼睛盯着月亮。
没有回复,只有杯子被扭开的声音和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
真是没礼貌呀,此君。
喝水声和喘息都停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味道。有哪里不对劲,是,一定是不对劲,但是哪里?
嗯?一扭头,一双纯黑色眸子,像是包含了一整个海洋一般,几乎要将我整个人吞噬。
眸子的主人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哟,你们感情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呵!”
“你是……”我瞪大了双眼。
“要好好对此君呀!”裙摆拂过我的脸,清香钻入我的鼻腔。
她是……她是……
此君气吁吁从远处跑来。
“呼~怎么了?”
“她来找我了,刚才。”
“谁啊?”
“lune。”
“lune?那是什么?”
“彼女来找你了,这样你能明白吧?”
“彼女?”
“KANOJYO,日语里还有一层女朋友的意思,我这里代指[她]。”
“啊啊啊烦死了能不能一次说清楚,谁来找我了。”
“你妹妹。”
此君的表情凝滞了,抬头望向我身后的台阶,那惶恐的眼神,仿佛那里站着恶魔一般。
“我们换条路走。”此君说。
“好。”
我们在降B小调中踏上归途,天上挂着一轮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