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绫隐隐察觉到了少女那敏感的心思,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说着无法感同身受然后不痛不痒的漂亮安慰话?
他无法做到。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口才出众、辞藻华美的语言艺术家。
他只是陪在陷入痛苦的少女身旁,轻轻抚摸她瘦小的脊背。
这副弱小的身躯,又究竟承受了多少?
等到哭声渐渐平息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对不起...”
少女泪眼朦胧,牵扯着嘶哑的喉咙,“我要走了。”
“等一下——”
都这种情况了,还能赶人家走?
......就算不考虑其他的,光是看到她这么沮丧,林绫也想让她在这里冷静一下。
“如果想留在这里,我就给你钥匙。”
“把这女生赶出去”这个选项,已经从林绫的脑海中消失了。
“...不用了,我要离开。”
但是,少女却带着沮丧的表情,缓缓地站了起来。她就像幽灵无力地飘过林绫的身边,去到鞋柜旁,然后若无其事地脱掉睡衣,重新披上毛毯。
她是不可能留下的。
先不说那些“盯上自己”的人会不会找上这里,单是她没有姓名、没有身份、一无所有这几点,足以让她无法在「格里夫兰」正常生活。
逃出那里之后,只能流浪。
遇到好心人,暂住一晚——这也不过是她偶尔想改变一下境遇做出的抉择——很遗憾,直到昨天晚上,她才终于有机会与林绫搭话。平常她很难有“只有两人相遇”的机会。
“啊......呃......”林绫大致知道少女的心思,他抓住少女的手,“我知道你是怕给我带来麻烦,对吧?那种事情...没关系的,你可以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少女垂下脑袋,摇头。
“你无法和‘他们’对抗。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吧?”
正常来说是这样没错......
但林绫拥有能将「能力者」变为“普通人”的能力——
「沉默」
除了能将「能力」无效化,还能让所有“效果”无法达到“应有的效果”。
他能让即将造成事故的车辆偏移原来的轨迹;能让跳楼的人平安无事落地;能让溺水者畅快呼吸;能让坍塌的建筑物无法造成破坏与伤害;能让火势不再蔓延;能让利刃永远刺不进肉体;能让拳头永远碰不到身体······
只要他愿意,甚至能阻止一个人的“死亡”五秒钟。
「能力」来源于他的眼睛,不需要复杂的「计算」,只用“看到”,然后去“想”。
——他拥有堪称“作弊”的「能力」。
但“作弊”,并不等于“无敌”。
林绫对于视野外的目标无能为力。不仅是“视野外”,若速度快过了肉眼观察的速度,他也毫无办法。
「瞬间移动」能力者、「空气爆破」能力者、无法察觉到的陷阱、一颗子弹······就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格里夫兰」不仅仅存在着「能力者」,还有除了「能力」之外的另一种力量——拥有「基因锁」的「特工」。
不过当今世界上,激活「基因锁」的「特工」寥寥无几,大部分的「特工」是在科技发展下,通过成功提取「基因锁」力量后打造的“本能输入装置”,以极小的概率成为「特工」。
这不影响他们使用「本能」与枪支——在「格里夫兰」,只有「特工」有权使用枪支。
林绫不知道盯上少女的是哪一方势力——
(无论是哪一方都完全惹不起啊!)
他一个高中生,拿什么和人家作对?
“你说的没错......”
林绫无法否认少女的说辞,但是,即使这样——
“我是不知道你身上背负着怎样的故事......果然不能坐视不管啊。”
他总是这样。
在「外界」也好,在「格里夫兰」也罢,只要有人需要帮助,只要他在现场,林绫总会义无反顾,虽然把“力所能及”“麻烦”挂在嘴边,却总会一次次地打破界定,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真是的......我到底流淌着「谁」的血?
素未谋面的不知道长啥样的老爹还是老妈?
(......我真的服了我自己......)
感受到手臂传来少年的体温,银发少女红着脸:
“如果真有奇迹发生就好了。”
林绫不自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生怕她会挣脱开然后离自己而去:
“奇迹总归会发生的——或许需要人来创造。
「上天」为何要给予自己这种「特别的能力」?
就像是在圣诞夜被神秘人强行塞了一份没有署名的礼物,被迫承载了不该承载之物。
上面刻有一段意义不明的文字:
『让所有人幸福』
林绫思考着,如果自己采取的行动是基于这份「礼物」来进行的——
因为接受了「恩惠」,所以要回报这份「恩惠」。
因为拥有「力量」,所以要好好运用「力量」。
......不、不对。
在思考之前,身体就率先行动起来,大概是这种感觉——
至今为止“多管闲事”的行动,都是基于“我”自身的意识决定的,「能力」不过是辅助自己达成“好结果”的工具。
......不管了,“平静的生活”,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此时两人像在沉默的电梯内一样尴尬。
良久,银发少女打破沉默:
“别擅自说些装酷的话...你能、创造奇迹?”
林绫不想做一个自大的人,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含糊地回答道:
“我不能,但是我可以尝试......”
此话一出,相当于把自己往火坑上推,并且无法回头。
“即使常有‘危险’作伴?”
“嗯。”
“即使会打破你现在本应享受的生活?”
“嗯。”
“即使我下地狱,你也愿意陪着我?”
“嗯。...嗯?”
林绫一时语塞,竟然从一个小学生口中听到这种发言。
“不要陷进来了,你是个好人。”
银发少女强硬地挣脱被抓住的手臂,低着头:
“对不起,是我自私了...我竟然还抱有‘那种幻想’......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啊.....”
林绫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用大拇指擦拭银发少女脸蛋上的泪痕,重新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另一只手揽上她纤细的脖颈,紧紧地拥抱。
少女愕然。
林绫感受到怀中小人微微颤抖的身躯,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即使你下地狱,我也会尽全力将你拉上来——”
他是谁?
他可是【都市传说】其六的真身。
『能将一切“效果”以及“能力”无效化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