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美国,某处落后的乡村。
从日本专程而来的男人站在一间茅屋外。
“找我妈妈的?”
时年6岁的帕瓦·迈尔斯,对前来拜访破旧茅屋的陌生男人的话感到意外,他天真地仰视这位西装革履的高大男性——他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妈妈没有告诉过来了陌生人应该怎么办......应该先请进屋子吗?还是说,让他离开?)
帕瓦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头发干练整洁、一身看着就很贵的行头、右手拎着一个银色的箱子,看着就不像坏人,而且他似乎认识妈妈。这么想着,帕瓦窘迫地在破烂的麻布衣上擦了擦脏兮兮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拉开老旧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声响,看起来就像一个即将散架的断手。
“不好意思...我觉得不能让您站在外面...进来坐坐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男人保持着微笑跟随着帕瓦踏入了这个简陋的生活空间,虽然朴素却意外的干净整洁。
石砖铺成的墙上挂着一些陈旧的挂历,上面画着风景和动物的涂鸦。房间里摆放着简单的木质家具、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以及一个破旧的木柴炉,它们无一例外饱经风霜,如同风中残烛的老人。
屋内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勉强映照出一丝温馨。
帕瓦的妈妈坐在炉边,正在炖着一锅简单的家常菜。听见门外传来动静,她回头看去:
“帕瓦,不要到处乱跑——”
目光停留在了男人身上,中年女人仿佛见到了「救世主」。
“钱、是来送钱的吗?!”
对方穿的如此正式,绝对没有错。中年女人喜出望外,枯黄的脸上挤出扭曲的笑容,连正在炖菜的锅都没有理会,她搓了搓手,拖着伤残的腿,慢慢来到男人身前。
“快坐、快坐。”
帕瓦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这么开心,仿佛他们是许久未见的老友。帕瓦没有打扰他们,主动坐在柴炉前,默默接手烧菜的活。
木柴燃烧散发出来的烟呛得帕瓦眼泪直流,但还是凭借着记忆中妈妈“教导”的动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中年女人坐在男人面前,她的目光贪婪地在他的身上扫视着。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布朗家的那个*乡村脏话*没骗我!
只要孩子去做个能力检测,拥有「能力」的话只要给「他」发送邮件就能卖个好价钱!
那个赔钱货、累赘,消耗了那么多的时间和金钱,如果不是他,杰克也绝对不会离我而去!幸好他拥有「能力」,感谢上帝。
男人没有嫌弃环境的糟糕,拉出飘摇的木椅,坐上去后将手提保险箱横放在木桌上。
中年女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停地盘算着里面有多少钱。
那个*乡村脏话*的孩子都价值5万美元,帕瓦那小子起码也得10万美元?好说他也是杰克的种,既然是杰克的种,那什么鬼「能力」也肯定比其他*乡村脏话*的种强!
男人依然保持着微笑,举手投足间都保持着优雅的气息:
“首先,让我先确认一下,你是梅甘女士吧?”
“是是是。”
“母子身份证明、个人身份证明,以及能力检测结果能否出具一下?”
“没问题!帕瓦——”梅甘向正在烧菜的帕瓦大喊道,“去把上个星期带回来的那张写了乱七八糟东西的纸,和它旁边的两本小册子拿过来!”
“知道了。”
帕瓦站起身,想把差不多的一锅软趴趴的菜先盛出来,免得被烧干水分——
“磨蹭什么?!”梅甘抄起桌上的铁质水杯,照着帕瓦砸去,帕瓦一个吃痛,拿盘子的手没拿稳,摔到石头上应声碎裂,锅铲上的热腾腾的菜全部洒到了手臂上。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大叫——
“对不起对不起!”
“滚去给我拿东西!”
帕瓦咬着嘴低着头小跑去狭小的内屋,没过一会儿,找到了梅甘要求的那三样东西。由于还没开始接受教育,帕瓦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只是听从吩咐将东西拿到梅甘面前。
“一边去。”
梅甘一把推开帕瓦,马不停蹄地将东西递给对桌的男人。帕瓦只好识相地用手开始清理着地上的煮烂掉的青菜。
(好烫...)
他无助地看向妈妈——
她为什么在笑?
他从没有见过妈妈露出那样的表情。
(是在谈论什么有趣的事情吗?真好,我也想让妈妈露出笑容......)
男人再三核对了一遍资料,确认了防伪标识后,他将女人递交上来的所有「身份」收纳进随身携带的文件袋里,同时从中取出一沓稍有厚度的白纸黑字,然后将作为甲方签署的那份推到梅甘手下。
字体都是英文书写。
“东西都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开始签署合同了。”
“我不识字啊?”
“没事,”男人依然保持着客套微笑,“我教你写。”
-
整个流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帕瓦在一旁用手清理干净了他造成的错误,正在重新烧火做饭。
“这样就行了,谢谢梅甘女士的配合。”
男人统一收回所有文件,丝毫不介意地和女人握手。
签完合同,梅甘感觉心在怦怦跳。
她虽然不认识字,但认识数字,还认识金钱符号。
不用男人讲解,她已经知道了。
她在繁琐的白纸黑字中,看到了无比抓眼的存在——
$1,000,000
“我、我可以打开了吗?”
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曼妙的卡扣解锁声,梅甘颤抖着向上打开保险箱。在看到做梦都无法出现的场景时,她双手捂住嘴巴,感觉要呼吸不上来气了:
“Oh my goodness! I can't believe it! This is a miracle!”
“这是你应得的,女士。”
女人笑着哭了,还是哭着笑了?——那是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
-
“那是......和妈妈的最后一面......?”
帕瓦喃喃自语,揣摩着男人带自己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任由男人牵着自己的手走在乡间的黄石路上,同时他们身前身后站着数名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各自握持着黑色的怪异铁壳。
(刚刚的动静,是他们弄出来的?)
帕瓦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往哪里。他只知道这个牵着自己的男人把银色箱子给了妈妈后,自己就被带出来了。
既然妈妈没有多说什么,帕瓦也就没有反抗。
又有几个从未见过的东西停在路边——那是一个黑色的大铁壳,四个黑球——难道是丽莎家的那种人力车?
然后莫名其妙地坐了上来,好舒服。男人坐在自己的身旁。
“出発(しゅっぱつ)。”男人向司机下令道。
随着汽车的启动,帕瓦呆呆地双手伏在透明玻璃上,看着窗外的景象不断移动。
(好、好神奇!)
(我竟然能坐在这种东西上,以后可以向丽莎、杰德炫耀了!)
(咦、我现在是在出村吗?还没有跟他们打招呼的说——)
帕瓦将额头也贴在玻璃上。
(妈妈最后的那个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叔叔——”
听到声音,男人看向帕瓦,脸色一沉,面露不快:
“与人说话的时候,眼睛要看着对方。”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帕瓦缓缓转过身子,他的脸上布满了泪水,扭曲的像一块被蹂躏的抹布,“我.....是被.....抛弃......了吗?”
男人看着浑身颤抖痛哭的小男孩,面容稍有柔和,他轻轻叹了口气,取出手帕帮他擦去脸上的泪水。
“小家伙,没必要将泪水留在这片土地——你将来可是会成为站在万人之上的存在。”
“那是......什么?”
“You are now from the 「Kamiya」。(你现在是「神谷」家的人了。)”
男人将手搭在未经世事懵懂无知的帕瓦头上,帕瓦一脸茫然。
也许从那天起,少年的命运齿轮开始了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