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被风信子弄皱的衣服后,曼陀罗继续毫无章法地移动,即便刚才她的姿态那样高傲,但酸痛的身体早已暴露了她的疲惫。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黄昏时分,之前为了逃脱追捕,她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太久没有吃过东西,她的胃现在一阵阵地绞痛。确定了没有人跟踪之后,她来到了一条小吃街,走进了一家面馆,
“老样子,谢谢。”
老板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后厨,这丫头在他这吃了好几年了,那嘴可叫一个挑,最开始的那个厨子莫名死了之后,能做出她想要味道的面的只有老板了。
干等着也无聊,这店里店外的的飘香也着实诱人,到不然出去买点别的?想到这,曼陀罗起身,朝着一个卖天蚕土豆的小摊走去,毕竟那还有一碗面等着呢,买别的自己不一定吃得完。
“老板,一份糖醋的,少辣。”
拿着土豆回到面馆后,她的面已经在桌上等着她了。老板在一旁看着她吃面的模样,越发觉得奇怪,照别的顾客说的,明明自己请的新厨子做的面更好吃,怎么这丫头就中意他做的呢?他做的真就和上个厨子一样了?老板的心里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在种森林,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问问。
“月桂呀,你就这么喜欢我这碗面的味道?”
曼陀罗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对,主要我这个人比较念旧。”
看着眼前人的神情,老板知道有别的原因,但是人丫头不说,他也不好接着问。这丫头从上学的时候就喜欢跑来他这吃,是名副其实的老顾客了,他还记得那时她总是叽叽喳喳地跟在一个男生的后面,两人每天上学放学都会有说有笑地从他店门前走过,中午偶尔不回家的时候,她也就会在他这里吃饭。记忆中,月桂总是满面春风,即便有时会面露沮丧,但要不了多久,笑容又会爬上女孩的面容,她那活泼开朗的性格也给店长枯燥的开店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
“老板,今天我们老师又闹笑话了。”
“老板老板,我这次模拟考又拿了全班前十!”
“老板,我的作文又被当范文了!”
“老板......”
光是月桂这一声声的“老板”,就足以融化他的心了。
正当老板要离开时,曼陀罗叫住了他,
“对了老板,我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你一定要收下!”
“啥玩意儿啊?先说好啊丫头,太贵的东西我可不收哈!”
只见曼陀罗从包里拿出了一顶帽子递给了老板,
“这是我朋友从上面给我带的帽子,说是能缓解秃头,我看老板你...可能会需要。”
曼陀罗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毕竟老板戴假发这事没多少人知道,现在提起来多少是有些尴尬,但老板并不在意这些,他如获至宝般地接过那顶帽子,迫不及待地摘下自己的假发,再将帽子戴上,
“嗯,很合适嘛,月丫头!哎呀,这戴着也是暖和,你真是有心了哈!”
老板戴着帽子乐呵呵地进了后厨,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面容正在慢慢发生改变。
稍微填饱了些肚子后,曼陀罗稍作休息了一下,刚想离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往碗底放下了什么东西,随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待到老板来收拾餐桌时,冷不丁看见了那东西,拿出来一看,却是一张银行卡,以及一张字条,
“老板,我获得去往上层的资格了,听说这里的货币在上层不流通,您是我唯一的家人了,就把我这些年的资产都留给你吧。”
老板看着字条,惊得连连摇头,
“这这这,这怎么行,这丫头,没听别人说上面可以换钱吗,不行不行,我得赶快把这东西拿去还给她!”
老板走得很急,丝毫没有注意到在那张卡的背面,一闪一闪的纽扣型追踪器。就在他离开店面后,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后面。
“风队,我们跟上他了,还好你当时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不然又得被他跑了!您先好好养伤,我们一定把这家伙捉拿归案!”
“嗯,小心些,她...很狡诈。”
“得令,风队!”
挂断电话后,风信子左手捂着脸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不起,月桂,我会尽力保住你,只有在监狱里面,我才能更好地保护你,我才能...
“风信子!”
一个风一般的家伙一把撞开了病房大门,十分焦急地来查看风信子的伤势,
“哦,你来了啊,刘局。”
刘陨看着风信子右肩上缠着的一圈圈绷带,捏紧了拳头,
“我去抓那个混蛋!”
“不用,刘局,我的人已经包过去了,不劳烦你了。”
肯定不能让刘陨去抓月桂,不然她肯定活不了了。他不想亲自去抓她,于是在下午分开后,自己朝着自己右肩开了一枪,装作是被她夺走武器击伤。
与此同时,老板已经来到了记忆中曼陀罗的住所,他走到曼陀罗的房门前,刚想要敲门,却被人从背后钳制住抵在了墙上,疼得他直咧嘴,
“你,你是什么人,我告诉你,现在可是法,啊!!”
“闭嘴,你个畜牲,你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现在是法制!你完了,等死吧你!”
“啥,杀人?我冤枉啊,我,我哪杀人了!”
“还嘴硬,我看看,有了,这就是那个回溯装置吧,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那人将曼陀罗给的银行卡交给了后面一看就是负责人的家伙,负责人接过卡片后稍作解析,便确认了这东西就是回溯装置。
老板则是被弄得一头雾水,还想要继续反驳,却听见曼陀罗的房间里传来脚步声,这让他更加慌张了,这误会可不能让月桂看见了!
“月,月桂啊,你先别出来,这外面很危险!”
“哟,还有同伙?房间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立刻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其他人也立刻拔出枪对着门口,唯恐开门面对他们的是一门火炮,伴随着房门被缓缓打开,曼陀罗一脸无辜地举着双手走了出来,细细看去,她的眼中还有着些许泪花微微闪烁,
“我,我出来了,你们要干什么?”
看见里面出来的是一个看着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所有人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些,但也没有完全放松,两个人立刻上去抓住曼陀罗的两只手,吓得曼陀罗脚下一软,若不是旁边两人拉着她,她怕是就直接倒下去了。
看着眼前女孩所表现出的惶恐完全不像演的,负责人给另外几人使了使眼色,几人心领神会,立刻走进曼陀罗的家中开始搜查,也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点,看样子这个女孩是完全无辜的。
得到了同事的答复后,负责人郑重地向曼陀罗道歉,
“抱歉,女士。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最近的连环杀人事件,我的同事今天下午在与凶手的搏斗中受伤,但在那之前,他有在那人身上安装追踪器,我们循着追踪器的信号,这才抓住了他。”
听完负责人的说法,曼陀罗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一脸惊讶地看向老板,又看向负责人,
“月,月桂啊,你替我...”
“闭嘴,你这混蛋!”
钳制老板的人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让他发不出声音。见此情形,曼陀罗走到了负责人面前,
“我,我觉得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老板他对我很好的,一定是有上面误会...”
而负责人摆摆手表示不会错的,随即为吓到曼陀罗一事深表歉意,随后便打算带老板走,却又被曼陀罗叫住,
“那个,能,能让我和他再说句话吗,求求你了,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了...”
似乎是真的心灵崩溃了,曼陀罗说完这句话已是泪如雨下,负责人看她这般,也是于心不忍,让人把老板带了过来,随后带着其他人回避。反正已经将老板身上的回溯装置收缴了,不担心他会再突然消失。
曼陀罗来到老板身边,轻轻地将他扶起来,
“月桂啊,你替我说说,我你是知道的啊,我怎么可能杀人啊!”
“嗯,我知道。他们不是你杀的。”
“对啊,但是不知道这几个人抽什么疯,硬是...”
“因为他们是我杀的。”
“要抓我...啊?”
老板本还想诉说自己的苦,却被月桂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眼前微笑着的曼陀罗,老板却仿佛看见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好半天才想起来回应,
“月,月桂丫头,你这是开玩笑的吧,你不是说你要去上层了吗,这有前科的人可去不了上层哈。”
曼陀罗却是轻笑了一声,拉着老板的手,凑到他的耳边,
“老板,你不无辜,你也是杀过人的,你也是,杀过他的,一人。”
“啊?”
老板不明白曼陀罗的话,回过神来时,自己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而曼陀罗又恢复了刚才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恐惧般地连连往后退,嘴里还喊着,
“不,不要,你冷静点,救,救命啊!”
“啊?”
老板还想让曼陀罗说清楚,忍着刚才被钳制的疼痛朝着曼陀罗走去,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了枪上膛的声音,他转头一看,是刚才抓他的几人,此刻,他们正举着枪对着自己,
“把刀放下,离那个女孩远点!”
“不不不,你们听我解释,这,这刀不是我的,是她刚才塞到我手里的!”
老板很是激动,一边说着还一边挥刀指着曼陀罗,
“砰!”
负责人向天鸣枪示警,
“我再次警告你,立刻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你们听我说啊!对,是她,是她!”
此刻,老板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他像是找到救命稻草般看着曼陀罗,
“她才是凶手,你们抓她啊!她刚才自己跟我说的,你们信我啊,抓她啊!”
“我呸!亏人小姑娘还当你是她的家人,还替你求情,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牲!”
“不,不,不,”
老板连连后退,看着拿枪指着自己的几人,又看着一旁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曼陀罗,他的内心终是崩溃了,
“是你!都是你!”
他拿着刀的手微微举起,
“你这个贱人!你陷害我!我要你死!”
老板无视负责人的警告,如野兽般将曼陀罗扑倒在地,举刀就要刺下去,
“砰砰砰!”
负责人连开三枪,将老板当场击毙,随后立刻前去查看曼陀罗的情况。好在那老板不是太聪明,并没有给曼陀罗造成肉体上的伤害,但心灵上的...
负责人看着止不住发抖,裤子还明显湿掉了曼陀罗,浓郁的愧疚之情从心底涌出,那可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啊,自己怎么就放心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跟他待在一起!
“杨队,这个人是易容的!”
前去检查老板尸体的队员拿着一顶帽子走来,大家这才看清这个“杀人犯”的真容,而曼陀罗在听见“易容”两个字后,眼中的绝望仿佛下一刻就要溢出,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我还以为...可是,易容,那我的那个他......”
剧烈的痛苦仿佛夺走了她说话的能力,杨队等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的小姑娘,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是一个有过恋爱经验的小子上前,一把抱住了曼陀罗,轻轻抚摸她的头,嘴里还说,
“没事了,你就当他真的死了吧。”
曼陀罗:...谢谢,差点破功。
杨队听完这家伙的话,气得直接一脚把人踹出去,略微别扭地安慰了曼陀罗几句,再将她扶进她的家后,才带着人离开。
确定那些人真的离开,且房间里没有任何窃听装置后,曼陀罗这才稍微放松下来,呼,真是的,演戏也太累了吧,什么时候奥X卡把欠我的小金人给我?嘛,不好意思了,老板,我需要有人替我去当那个死去的“杀人犯”,而且,你也是真的,杀过他的其中一人呀。
另一边,风信子在得知罪犯已被击毙的消息后,整个人直接呆愣在了原地。面对下属的询问,他谎称是太过激动,牵扯到了伤口,再以自己需要休息为由,将其他人全部赶了出去。下属耸耸肩,嘛,风队确实挺疯的,习惯了。
病房里,风信子绝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完全不在意已经崩开,血染绷带的伤口。
月桂,月桂,我找了你这么久,我想好好保护你,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
浓烈的后悔,不甘与愧疚压垮了这个人们眼中的英雄人物,他想起之前他下令保护的那个人,对,他,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月桂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我必须替月桂报仇,把他当年干的事的证据,全部查出来!
曼陀罗此刻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里对这次事件的报道,按照她的计划,接下来,风信子肯定会有所行动,但那可是个实打实的胆小鬼,肯定不敢替自己杀了那个人。嘛,不过还是得等那个人摔下马之后,自己才能动手,毕竟易容帽和回溯卡片都不在了,自己可再没有容错了。
“呼,快了,马上,我就能替你报仇了,然后,我就来找你。”
曼陀罗躺在床上,思绪渐远,飘回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