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安看着发愣文慕诗,心中吐槽着,这世界审美颠倒就算了,难道还有常驻的减智商buff?怎么这小女孩看着跟瓷娃娃似的,反应却傻乎乎的?
潘安抬起手,捏着被他从头顶扯下来的红盖头,在文慕诗的眼前挥了挥,柔声细语道:“喂喂喂?听得见我说话吗?”
文慕诗愣神半刻,发现周围响起了若有若无的嘲笑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强行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她身着大红色娶亲裙装,脸色略微有些窘迫,好似硬撑脸面一般抬起手想要将潘安修长的大手推开,只是那她身材不搭,甚至显得有点宽松的红色长袖在她举起手时,一个滑溜就落在了她的头顶。
看得潘安满脸疑惑,还未等文慕诗主动推开他的手,他就将手拿开,像一个无奈的老父亲一般叹了一口气,伸手捉住文慕诗抬起的绵软小手,随后便认认真真的把文慕诗向下滑落的宽大红袖理了理,免得文慕诗再出洋相。
“……”文慕诗再一次沉默了。
她自小就因相貌“丑陋”不被人待见,自文慕诗的父母过世之后,她就只能和年幼的妹妹抱团取暖,可妹妹并不像她这般无用,虽然相貌也有遗憾,可天赋却是极好的,前些年被一名隐世仙家收去当徒弟后,便再没了音信。
在那之后,她便没再从旁人身上感受过温暖。
在妹妹走后的前两年,旁人还会因为她家出了个“仙人”而对她有所忌惮,相处时不再像以往那般刻薄恶毒,可当他们发现妹妹几乎和她没有任何联系之后,就开始变本加厉,恶意更甚。
县里甚至有流言开始传,她妹妹根本不是被仙家选中的弟子,而是仙家看上用来炼丹的“大药”。
从那时起,旁人对她的恶意便如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再难遏止。
施暴者恶意不可止,软弱者的退避亦无可避,唯独今天她竟然在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的男人,一个传说中看不上王府姑奶奶,还敢明嘲暗讽王府姑奶奶又老又丑的如仙君一般的人物身上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温暖。
文慕诗眼睛顿时有些朦胧了。
恰在此时,一旁的嘲笑声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毫不掩饰的嘲笑着她笨拙,也是在这一刻将她从回忆中拉出来。
“哈哈哈哈哈……”如杠铃一般的嘲笑,在文慕诗耳中显得十分的尖锐刺耳。
她不是第一次被嘲笑,但不知为何今天她却无法像往常那般,视那些嘲笑如无物,反而觉得胸口闷闷的堵得慌。
明明她以前在父母去世之后为了照顾尚且年幼的妹妹,一个人四处去贵族夫人家求一个抄书的工作时,被那些贵族夫人肆意嘲笑面容的丑陋和身材的矮小,就算是她的月钱被人刻意贪墨克扣,为了保下这来之不易的工作,她也能闭着眼睛,咬牙将这苦果一声不吭的吞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说能有多少成长,怎么也不至于倒退吧?
为什么那些平时她根本不会在意的闲人的嘲笑,会让她如此窘迫,让她如此害怕呢?
文慕诗咬着牙,感觉自己的喉咙忽然堵得慌,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苦苦支撑了多年的空壳在这一瞬间就被软化到岌岌可危的地步了一般。
总之就是很难受,可她又不想在那些好事者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柔软,于是她就这么倔强的抿着嘴唇,瞪大了一双泛着秋水的双眸,背对着众人,抬头看着潘安,心中情绪翻涌,却一声不吭。
潘安挠了挠脑袋,纵使他生了一副仙君一般的模样,可他又不是真正的仙人。
到现在为止,他就弄清楚了眼前这个脸蛋白皙可爱,身材小巧,还有一两颗小虎牙,跟瓷娃娃一样精致漂亮的少女,竟然就是他那传说中“像人三分,似鬼七分,青面獠牙,身高五尺”的“丑女”妻子。
别说潘安迷糊,这谁来不迷糊啊?
他整理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后,寻思着当初那场浩劫确实有点东西的,不仅引动灵气如井喷般暴涨,让女性对灵气的兼容提高了数倍,导致女尊男卑不说,连带着这个世界的审美都因为灵气的洗刷,而潜移默化的将更亲近灵气的体态称之为“美丽”。
别的不说,就眼前这个可可爱爱,还有些倔强的少女,搁前世那是在网上露个面都要引起轰动的存在,结果在这个世界倒好,竟然还被欺负成这个样子,看孩子可怜的……都快哭了。
虽然潘安也不懂为什么别人笑了几声,就让这个据说比自己还大几岁的过期小萝莉眼中雾气满盈。
潘安也不想关心那么多。
化繁为简来说,自己一个纯情少男,穿越后,刚娶(嫁?)了个可可爱爱的漂亮老婆,就被一群碧阳的姐贵给气哭了!
那就算再迷糊,火气也得上来不是?
潘安在心中将逻辑理顺了之后,顿时觉得舒畅了不少,他没有点破文慕诗的倔强,而是拍了拍她的脑袋,说了句:“长得挺好看,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
随后,他便转过身,没再看向文慕诗那边,而是转身望向那群好事之人,准备给这个小仓鼠一样的少女找回场子。
然而潘安的话,却早早的就攻破文慕诗的心房。
就这么背对着潘安,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不管文慕诗怎么擦都擦不完,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堵都堵不住。
其实文慕诗不傻,她觉得自己其实挺聪明的,起码在分辨别人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心的这一方面还是很厉害的。
然而就是因为她能分辨得出来,反应才会这么大。
她知道自己长得“丑”,她父母也知道她长得“丑”,就连她和她妹妹都知道对方长得不如意,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对她说过“你长得漂亮”。
可就是这么一个仙君似的美男子,不仅成为了她的夫君,还站在她面前,真心实意的夸她长得漂亮,语气还这么温柔。
忽然有一瞬间,文慕诗感觉这就像是在做梦一样,那么不真实。
她宁愿潘安对她稍微差一点,起码不会因为片刻虚假的温暖而忘乎所以。
然而,这就是现实。
潘安不仅会关心她,夸她漂亮,还会撸起袖子,指着那些人的鼻子骂道:“捏麻麻地,你笑你马呢?家里似人了?笑得这么开心?”
会骂人的仙君突然没那么像是仙君了……
可这样的仙君,却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化作一道名为“潘安”的身影,刻在文慕诗的心中。
青禾县不过一个偏远的小地方,平常纵使是骂人也大多拐着弯儿骂,什么比喻拟人手法齐出,但唯独没人像潘安这般直白的问候别人的爹娘。
那些看戏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潘安已经开始删她们的族谱了,刚才开口嘲笑文慕诗的那人,稍微慢了一嘴,连带着她自己祖上四代都已经单方面被潘安否定了,等她开口时,就已经到了第七族,如果她再不回话,估计她们家就得绝嗣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憋着一张被潘安气的一阵红一阵紫的大脸,恶狠狠的警告道:“潘安,你一个被抄家打入教坊司的小娼,如果不是王府把你捞出来,你现在还在教坊司里卖笑呢!一个贱籍的男人,你哪来的底气在我们面前神气?”说到王府时,那个身材壮硕的女人还神色恭敬谄媚的歪头抱拳向着斜上方摆了摆。
潘安斜睨她一眼,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摊了摊自己手,冲文慕诗说道:“诗娘,我卖身契呢?”
文慕诗哽咽着,听见潘安的声音后,呆呆的打了一下隔,然后手忙脚乱的打开自己手上抱着的盒子,把潘安的卖身契递到潘安手中。
潘安瞄了一眼还在抽泣的文慕诗,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小萝莉眼泪怎么这么多,为啥到现在还在哭,可他既不会红小孩,也不懂怎么红女人,只是弯下腰低声冲文慕诗说了一句:“诗娘,别哭了,看我给你报仇。”
说罢,他冲文慕诗眨了眨眼。
随后他便转身将手中拿着的卖身契抖了抖,对着那个领头之人说道:“啧啧啧,说得这么好听,我还以为你是王府主家呢!原本只是个小瘪三啊?是我因罪入了贱籍,是王府主家花三千两才把我从教坊司里面赎出来。可我如今却是自由身,而你呢?不过只是一个被卖进王府的狗吗?”
.“多能耐啊?你一个几两银子啊,这么用心?别说我现在卖身契被赏给了诗娘,我就是没被赎出来,还在教坊司里面,你攒一辈子的钱,嫖得起我一次吗?多大的面啊?”
潘安嗤笑一声,抖了抖手中的卖身契,说道:“你呢?你又是王府花多少银子买进去的?”
领头的那个女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显然是想起来了,她当年被卖入王府时,也就只卖了四两银子,还是她妈讨价还价,谈了许久才卖出了如此高价。
若不是她还有点力气,身材壮硕,有几分姿色,哪里卖得了这么银子?
潘安笑着,却见文慕诗忽然跳起来,抓住潘安手中的卖身契,在潘安惊异的目光中抿着嘴唇默不作声地将其撕成了一地的碎屑。
潘安愣了一瞬,但随即就轻咳一声,指着被文慕诗撕成一地碎屑的卖身契说道:“快看那就是你们所有人加起来,努力十辈子都攒不下来的东西。”
说罢,他不屑的轻哼一声。
随后便不动声色的弯下腰,在文慕诗的耳边低声问道:“诗娘,婚礼后面的流程还需要接着举行吗?”
可惜文慕诗她现在自己的脑子都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哪里知道这个,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又发现她既抱不动潘安,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心情,随即便摇摇头,两眼雾蒙蒙的很是迷茫。
何况,按流程来讲,哪有新郎自己扯掉盖头,跑下花轿就开始怼人的?
本来也不和礼法……
潘安沉默了两秒,当即选了个折中的办法,用公主抱,一把将文慕诗抱起来,就往文慕诗的木屋里走。
其他的流程打乱了,他们本来也没有钱弄婚宴,那就直接跳到最后一步喝个交杯酒就完事了呗!
那气急败坏的女人见潘安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竟然一心只想着那个如地府小鬼一般丑陋的文慕诗,顿时破防了,大声吼道:“潘安,你可别忘了,你是王府送出去的人,得罪了王府,青禾县就再无你潘安的容身之处!那个又矮又丑的三寸丁一样会受你的牵连,不得好死!”
潘安轻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能代表王府?我还以为我得罪的只是王府一条可有可无的狗呢!原来,你来头这么大啊?未来的王府主家?嗯?”
潘安这话一出,那个女人的脸色都变了,慌里慌张的解释着什么,可潘安根本就没理她那方,反倒是这话传入了其他看热闹的人的耳中。
事已至此,潘安最后的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这话一旦传出去,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子,而真正的王府主家王南珍会怎么惩罚她,身材壮硕的女人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