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文慕诗与白君轻一路上有所口角,但好在此事也算是几人的日常了,每次文慕诗都有潘安护着,并未真的起什么不可调节的冲突。
白君轻一个人搁车顶气了一会儿之后,便也就消气了。
想当初山神庙那个老土地死后到与潘安福缘绑定之前这段时间,白君轻可是随便走几步就有可能遇上一些奇奇怪怪的麻烦。
滚石,洪水,天雷,地火……
这些东西时常都会莫名其妙的打扰她的日常修行。
若是反应慢了些,弄得一身脏乱那都是小事,说不定还得被劈个浑身酥酥麻麻,生出些别样的肉香。
要是没有强大的情绪调节能力,别说撑到现在了,说不定早在遇到山神庙老土地之前,就得噶了。
白虎灾煞是这样的,没办法喽。
白君轻坐在兽车车顶上,双腿盘曲,素白的玉手握着足腕,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青空,心中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坐在潘安身旁的文慕诗,此时也停下了与白君轻之间的吵闹。
白君轻心不在焉,任凭她如何骂都挑不起一丝火气,反倒消磨了她自己的气性,感觉自己好像反而成了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这让文慕诗感觉十分的难受,索性也就静下来了。
三四十里的路程说不上近,也算不上多远。
文慕诗感觉似乎还没坐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一面莫约有十丈高的城墙,其上还有阵法道纹的刻印痕迹。
虽说算不上多么震撼,但这也不是出自青禾县的她见识过的东西。
青禾县到现在还能存在,大抵都能算是一件奇事了。
处于大济与妖国的交界地,又没有高墙大阵保护,县内的强者寥寥无几,护城河也不知成了什么模样,甚至其内的县令和豪族还有心思去压迫底下的百姓……
也就是那儿没有任何的战略价值,又或者说曾经算是山神庙老土地的庇护范围,之后又有白君轻占领其外的百八十里大山,不然估计都被其他盯着那儿的妖族灭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吧?
高耸的城墙之下,站着两名身着轻甲的女城卫。
女城卫面色严肃,但身材长相都和常人差不多,既不是那种“美”得丧心病狂的波刚,也不是文慕诗这种“丑”得好似精灵一般的小天使。
总的来说,这个世界这么大果然还是普通人多一些。
潘安正感慨着呢,便发现那两个女城卫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两把长枪挡在车前,其中一名看着稍微老练一些的女城卫开口说道:“你们从哪来的?”
潘安眨巴眨巴眼睛,也没多想,回答道:“青禾县,准备去北边寻亲。”
两名城卫疑惑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文慕诗,回过头低声讨论了几句,随后才抬起头,面色说不出的古怪,但也是好生劝解道:“若是寻亲,便另寻他路吧,城内最近怪事连连,说是有妖怪抓长相漂亮的小男孩吃。小公子,你长得如此俊美可别因此在城内遭罪了。”
说罢她又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坐在兽车车顶,双腿盘曲着,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白君轻,以及潘安身旁的文慕诗。
说实话,她并非没见过和妖族混血的亚人,也并非没见过长得丑的人。
相反,体毛旺盛的混血亚人其实在大济国内还挺受欢迎的。
甚至将亚人养成面首,在大济高层贵族之中可以算得上是一件雅事。
只是没见过像文慕诗这么“丑”的女人,更没想到在大济境内大受欢迎的亚人,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差别会如此之大。
明明男性亚人都很符合她们大济人的口味。
为何女性亚人反而长得和那小公子旁边的“丑女”似的,除了多出一对兽耳和一条尾巴,也没看出有哪里不同来。
比起城卫的不解,潘安反而更关心城卫口中的会抓长相漂亮的男孩来吃的怪物以及到底是因何怪事连连。
潘安见此时前后也没人排队进出城门,自然也有了闲心,见女城卫好心劝告,他也就暂且应下来,说道:“多谢两位姐姐好言劝告了,只是在下其实已经成年了,只是长相稚嫩了些,并非小孩儿。”
“啊哈哈哈,是……是这样吗?”那个看着年纪稍大的城卫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便道:“没想到公子已经成年了,倒是我多想了。想来公子如果成年了的话,应当是不会被那妖怪盯上的。”
旁边那女城卫又补了一句:“其实也就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当不得真,只是先前我俩看公子长得俊俏,免得真出什么事了。”
潘安心想,没想到这长得帅除去能感受到别人不曾感受过的主动之外,还有这种隐藏属性。
“那在下就在此先谢过二位了,不知二位可否先将我们放进去。”
女城卫点点头,将拦在兽车前面的两把交叉在一起的长枪抬起,把潘安几人放了进去。
待潘安几人走后,她才和旁边那个年纪稍小一些的城卫说道:“唉~怎么这年头鲜花都插在牛粪上啊?”
“大姐,你不懂,牛粪再难看那也属于富有营养的肥料,鲜花喜欢是正常的。就刚才我扫了两眼,你猜怎么着?”那女城卫挤眉弄眼,看得一旁那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城卫摸不着头脑。
“怎么着?”
“就那兽车,最少也是几百两,单单是这就够我们几十年的军饷了,更别说刚才坐在车顶上那个女亚人,她实力可不弱嘞,起码是个有道行的仙人!”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大姐你是知道我的,我以前就是给县内大家族当门卫的,只是后来他们不要我了,我才过来当城卫的,这些东西我虽然摸不着,但多少还是见过一些的,自然看得出来。”
“嚯?还好我刚才忍住了,除开提醒了一句小心怪事外,没有再多嘴,不然得罪了这些人,日后怕是不好过哦。”那女城卫感叹一声,摇了摇脑袋,感觉自己仿佛逃过了一劫。
而一旁那个女城卫却笑道:“大姐,你倒也不必太过在意这些,那些个大人物一般是不关心我们这些小虾米的,平日里就算我们再小心,他们心情不高兴了,我们还不是说走就得走。还不如就活的洒脱点,别主动惹事就行了。”
年纪稍大些的那名女城卫先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感觉是这么一个道理。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才笑骂道:“好啊你,你个妮子还教训起我来了!”
她指着那年纪稍小的女城卫说道:“罚你一个人在这儿守着,我在一旁眯一会,睡会儿回笼觉。”
“得嘞,大姐你先睡就是。”那名年纪稍小的女城卫被人指使之后,也不生气,反倒是嬉皮笑脸的让年纪大的那个女城卫去休息就是。
她一个人搁那儿守门。
其实说是守门,倒不如说是望着城门,啥也不干。
最近几天有县里确实发生了不少怪事。
但要说怪事这玩意,什么时候没有?无非都是上面的姥姥们自个弄出来,没人特意掩饰,也就成了无解的怪事。
只是最近这些日子稍微多了一些罢了。
也就是因为没人管,所以才会在谷阳县传开了。
偏偏后头上面的姥姥们也没找个什么坤道尼姑之类的糊弄一下,这坏名声也就这么传出去了。
之后进出谷阳县的人就少了许多。
一来这儿离官道是说不远,却没什么特色,还有着“怪事连连”的臭名,二来这儿除了那些没头没脑的怪事也没出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就算是那些下山斩妖除魔的修士,都只是随意的扫两眼,发现没事大问题之后,便也发现这儿没什么能让她们名扬天下的大案可以破,也就这么走了。
一来二去,这谷阳县的外来人也越来越少,除了一些在别的地方不好做生意的行商,会考虑来这边碰一碰运气。
像是她们这种非战时时期,象征性的检查一下过路之人的城卫,基本上就属于闲着没事干的那种类型。
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
……
“蜜饯儿~”
“冰糖葫芦~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
“卖锅喽!”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耍猴的技艺,别的地儿可不常见,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喽!”
……
比起城门口处的安静,城内倒是挺热闹的。
什么卖草药的,卖锅碗瓢盆的,卖蜜饯小吃的,甚至还有街头表演杂技耍猴的。
潘安在前头拉着赤角巨鹿的缰绳,免得它们稍稍被人一惊,就到处乱跑。
文慕诗则是和先前一样,一直坐在潘安的身侧,除开偶尔左瞧右看之外,倒是挺安静的。
唯独只有白君轻,此时像是一只失去梦想的咸鱼,瘫在兽车车厢里面。
无聊,太无聊了。
车速下去之后,白君轻便感觉不到那种微风抚过脸颊的快乐了。
偏生这个时候潘安还在前面驾车,她又不能去找潘安双修,而书中的姿势她也看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好学的。
修炼吧,这儿又吵闹的很,灵气与凡人呼出的浊气混杂在一起,光是过滤就得花费不少功夫。
白君轻的评价是,不如和潘安双修的一根毛。
一向是闲不下来的她,此时看着车厢内的天花板,眼睛一动也不动。
无聊,实在是太无聊了。
白君轻一个人搁车厢里面瘫着发愣。
文慕诗此时却嘴角带着一抹甜丝丝的微笑。
原因无他,她的手里此时正拿着一串被晶莹剔透的糖衣包裹起来的糖葫芦。
糖葫芦并不贵,也就几文钱一串。
她以前虽说不常吃,但也是吃得起的。
只是那时吃起来的滋味,和如今吃着的味道,相差却是远得多了。
那时总有人说些什么闲话,就好像她长得丑了些,连呼吸都是一种错误一般。
而如今有夫君在她身旁,即便那卖糖葫芦的大妈看着夫君为她卖糖葫芦吃时的模样十分怪异,但却并不妨碍文慕诗在心中窃喜。
‘并非我长相丑陋,不过是你们不似夫君这般懂得欣赏罢了!’
文慕诗如此想着,愈加觉得手中这带着些许酸涩的糖葫芦比想象中的还有甜,还要珍贵。
如果……没有白君轻横插一腿的话,文慕诗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兴奋的人!
“怪事嘞,怎么现在的有钱人玩的花样都这么多了?长得丑也就算了,连年纪幼小的小公子的都不放过了,虽说那小公子模样看着乖巧俊俏,但年龄应当是不大吧?”卖糖葫芦的大妈,看着潘安驾驶着兽车离去,她止不住的小声嘀咕着。
倒是有向县衙报案的想法,但一想到那个一看就是有钱人才坐得起的豪华兽车,也就压下了心头的想法。
免得莫名其妙就去得罪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只是卖糖葫芦的大妈到底也只是个凡人,一想起那事,就忍不住嘀咕:“真不要脸,有钱没地方使也舍不得多雇一个车妇,竟然让那么小的一个小公子为她驾车,那白生生的小手哦,要是因为驾车变粗了可就不好了。”
而这些声音,都没能传入文慕诗的耳中。
反倒是进了白君轻的耳中。
白君轻纤腰微微用力,一个鲤鱼打挺便起身坐在床边,她挠着脑袋不解。
“原来那个小东西长得很丑吗?”
“为什么我看不出?”
她从裙底摸出一面镜子。
镜面光滑,其中倒映出来的面庞也是光洁如玉,幼嫩白皙,虽说长相并不相同,但和文慕诗的差别也不算太大,大抵算得上是同一类型的漂亮。
也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想的,忽然从车厢与驾驶位之间的门帘内探了个脑袋出来。
她头顶毛绒绒的白色兽耳一抖一抖的,琥珀色的瞳孔盯着潘安的后背,仿佛一只好奇的哈士奇,眼神中充满疑惑,开口问道:“喂!潘安,我化形后的模样在你们人类的眼中是不是很丑啊?”
如果是文慕诗这么问,潘安倒也还能理解。
毕竟这个世界的审美确实与以前那个世界有所不同,但白君轻这么问,他就不是很理解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从白君轻身上察觉到类似什么自卑啊,相貌焦虑啊之类的东西。
潘安还一直以为白君轻的审美很正常呢。
没想到她压根就没有审美。
被白君轻这么问,他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按照这个世界普罗大众的审美来说,白君轻的相貌确实算是“丑”的那一类。
但按照潘安自己的审美来的话,却并非如此。
如果要和白君轻解释的话,又不是一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
有一种很麻烦的感觉。
反倒是一旁听到白君轻问题的文慕诗,忽然接嘴回答道:“对啊,你才知道吗?”
文慕诗回答时,秀气的眉毛轻轻上挑,好似这样能稍微气一下白君轻,报复到她一般。
然而白君轻却只是闷闷的回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刚才听到那个卖糖葫芦的说你长得丑来着,我寻思着你和我除了升高和胸前的这两团沉甸甸的东西之外,也没什么不同,没想到还真是如此啊。”
虽然白君轻一开始是打算问潘安,但文慕诗回答了她的问题,也算是解惑了。
只是稍稍有些气馁就是了。
她明明觉得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很漂亮啊,按照她们白虎一族的审美来说,应该算不上差才对,怎么化形之后,反而变丑了呢?
白君轻不是很理解。
但她不知道的是,文慕诗说的虽说也算是实话,但实际上的想法却只是为了气她,没想到她一句无心之言,反倒让文慕诗抱着双腿搁一旁开始自闭了。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手里的糖葫芦一点也不香了。
反倒是白君轻脸上仅仅只是疑惑,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至于糖葫芦?
白君轻不吃肉就已经很丢白虎一族的脸了,要是还去吃草,哪怕就要成白虎一族的笑话了。
她根本不关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