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安与文慕诗刚走进客栈里边,一个身穿麻布衣裳,肩头搭着一块并不显得油腻的抹布的店小二,躬身嘴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打量了二人一眼,她的视线落在潘安身上时,先是浮现了一丝惊艳之意,随即又落在了一旁的文慕诗身上。
便是这一眼,便让店小二以往已经说得烂熟的话,卡了一下壳。
“客……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嘴上这么说着,可她心里想的却是,怎么这年头还有外地人带着这么俊俏的小公子,来这个地方?就算再怎么自信,也该有些限度吧?
店小二看着潘安面容俊俏可人的份上,想要开口提醒一句。
但还未等她开口,潘安便率先回答了她的话。
“住店。”
“两间!”文慕诗又特意补充了一句。
潘安转头看向文慕诗,不明白文慕诗为何要开两间房。
文慕诗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回答道:“夫君,总不能让那只死猫和我们住一间房吧?”
潘安笑呵呵的挠了挠脑袋,说道:“诗娘,你还怪好心的嘞!”
“?夫君何出此言?”这下轮到文慕诗不解了。
“……”潘安羞涩一笑,回答道:“我刚才一不小心把她忘了来着。”
“?!!!”文慕诗瞪大了双眼,感觉自己好像多做了一些完全没必要的事情。
唯有站在一旁的店小二,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见潘安和文慕诗没有再讨论时,才抽空插了句话,她躬身言语谄媚,轻声问道:“二位?可还有其他要求?”
“没了。”文慕诗面色尴尬,只想赶紧把店小二打发走。
“好嘞,我这带您二位去挑选客房。”
店小二身材消瘦,看模样也是属于并不怎么出众的类型,倒是走在两人前面时,腿脚利索,向文慕诗而潘安介绍着有哪些价位的客房。
“咦?”白君轻感觉自己才晃了个神,两人怎么就不见了?
她暗中催动《阴阳同心锁》,察觉到两人并未走远,只是去了面前的客栈后,就没再管了。
直接变回原形,缩小成家猫大小,团成一只白乎乎的毛绒团子,眯着眼睛假寐。
污浊,太污浊了。
凡人生存的城市实在是太污浊了,要在这种地方修炼,简直就是折磨。
睡个觉先。
……
“客官,这就是小店的人字号大床房,里面自带洗浴间和超大浴桶,还有集水法阵和控温法阵能够给予客官最美好的住宿体验。”
按道理来说,店小二觉得自己应该对着文慕诗说这些话才对,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面带笑意,不止一次的看向潘安。
好在文慕诗并没有觉得失礼,而是为自己夫君那过人的美貌而感到自豪。
虽然……现在潘安的模样看着实在是过于稚嫩了一些。
但好在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面,可谓是无奇不有,就算是模样稚嫩实则千儿八百岁的老妖怪也并非不存在。店小二不说又多么见多识广,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并非大惊小怪。
顶多待会儿招待完客人之后,在后台与账房厨子将此当成八卦聊聊。
迎着店小二的目光,潘安微微点头。
感觉还不错的样子。
但随后他又抬起头问道:“照着你的意思,这只是人字房,上面还有天字号房,和地字号房喽?”
店小二此时的笑容更加殷切谄媚了,回答道:“客官是外地人吧?我们店虽小,但在谷阳县内,其实还是有些产业的,我们店内这天字号可就不止一件客房了,而是一套小巧的别院,并不是按天出租,而是以月计算的。”
“而这地字号房,便是人字号房的精装版,多了些娱乐的设施,以及一些特殊的用具和服饰,若是客观用坏了,也无需赔偿,那些若是开封了,没有拿走,日后都是要更换的。”
潘安听着,暗自点头,感觉这小小的一间客房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的东西。
他只是随口一问,就暴露了自己外乡人的身份。
不过这些倒也不重要。
“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那么多少钱一晚呢?”潘安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半头的店小二,问出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
“客官,我们小店的人字号房呢,一般是五百文铜钱一晚,地字号房呢,则是一两银子一晚,不过呢更人字号房相比,要多一两银子的定金,客人离开的时候我们会如数奉还,而天字号别院是三百两纹银一个月,租前需交一半定金,而后一半走时再交,另外别院还有正房偏房,假山竹林池塘,以及小店为几位准备一日三餐的吃食,可谓是物美价廉童叟无欺啊!”
店小二一听潘安的问题,便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那一张大嘴就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一直往外冒。
此番场景,倒是让潘安和文慕诗这两个没出过远门的乡下人见识到了。
潘安连忙抹去脸上的冷汗,轻声说了一句。
“好了,好了,别介绍了,我已经听明白了。”
“好的,客官。”店小二尴尬一笑,又补了一句:“不知,客官心中可有打算?”
潘安歪着头想了想,反正他的钱都是从薛家和那位已经逝去的青禾县令身上搜刮来的,怎么花都不心疼,倒也没想着要省,当即打了个响指,说道:“那就来两间地字号房吧,暂住两三天就行。”
“好嘞。客官这边请。”
店小二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躬着身子在二人前面带路。
虽然潘安没有租下天字号别院,但两间地字号客房的提成也相当不错了。
谷阳县不是什么富庶的大县,平日也少有外来之人,别说天字号别院,就是地字号房也只有县内那些个豪族的纨绔偶尔心血来潮想玩些不一样的,才会过来住两天,寻常都是些往来的行商租个人字号房,都要摸着银子沉思良久。
可不像眼前这位小公子这么大方。
店小二脸上的笑容正盛,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忽然顿了顿。
原本她还想着要提醒潘安二人,此地有怪事发生,接连好几年好多人家里相貌俊秀的小男孩都莫名其妙就失踪了。
虽然她看潘安的姿态,并不像是年幼的稚子,可外貌却还是没什么区别,应当要小心些才对。
如果潘安不那么大方的话……
或许她还有心思提醒一二,但她细细一想。
若是因为自己多了两句嘴,潘安连夜出城,不在她店里住了。
这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这到嘴的鸭子怎能让它飞了?
于是店小二那张开的嘴,又闭了回去。
只是躬身取出两把钥匙,双手向潘安递过去。
“客官,这是地字一号房和地字二号房的钥匙。”
说罢,她又指着身后自走廊往里,一排过去的房门说道:“这一排过去,都是地字号房,最里面那间,便是地字一号房,旁边那间就是地字二号房,门口都挂着有门牌号。我这就带二位过去看看?”
店小二态度谨慎,并未离去,而是用小心的态度询问潘安二人是否还需要她来带路。
潘安撇了一眼,轻轻摇头,将店小二捧着的钥匙拿过来,随手扔了二两碎银给店小二,说道:“我自己先去房内看看。你先下去吧,这是定金。”
店小二熟稔的接过潘安给她的碎银,嘴角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
她躬身行了个礼,说了句:“客官看好,有事叫我便是。”
随即便下了楼。
潘安摇头轻叹,算是已经习惯了。
毕竟他记忆中还有一个当了十来年公子哥的记忆来着,对这些东西并不算是陌生。
就算是在前世,偶尔有得意的时刻也能见识一下身边人,恭敬谄媚的表情。
倒是文慕诗,她受惯了他人的白眼。
方才看见店小二看着她的时候眼中那一丝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厌恶和嫉妒,以及强压下去后,脸上刻意扮演出来的讨好,让她有些恍惚。
她的穿着明明看着并不算多么华贵,但站在潘安身旁时,却能在不知不觉间就摆脱了过去压在她身上的重担。
说真的,文慕诗并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是常年混迹在这种地方的店小二眼力很好,可以看出潘安的不凡?
还是她与从前发生了根本上的变化?
文慕诗轻抿薄唇,脑海中止不住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而潘安却好似并没有发现她的思维风暴一般,一句轻飘飘的“诗娘”便把她从思索的风暴之中拉了出来。
他说:“诗娘,别发愣了,我们先去看一下屋子吧,在车上睡了这么久,浑身都睡僵了,这几天暂且当成放松好了。”
“这可是一两银子一天的客房,想必条件应当是不错的。”
潘安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稚嫩的小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
将文慕诗的心都快融化了。
文慕诗下意识的便回答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