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娘，你看这件如何？”潘安取下一件金丝雀旗袍，拿到文慕诗面前轻声问道。
只是现在身高仅有一米三左右的他，要双手高举过头顶，才能不让金丝雀旗袍的裙摆落在地上，沾染上灰尘。
像是二楼的女管事虽说一开始也有要为二人介绍各个分区内分别有哪些适合文慕诗的衣裙的想法。
但都被潘安给拒绝了。
而那位二楼代理管事则是面带微笑，心中想着文慕诗这长相穿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肯花钱就行了，于是便去为其他前来购置衣物的客人引路推销。
说实话，潘安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但他属实是信不过这个世界的人的审美。
即便产出了许多漂亮的衣裳，但这些都不能掩盖，这个世界奇葩的审美观。
“夫君觉得呢？”文慕诗眨巴着一双水润的桃花眼，并未直接回答潘安的问题。
而是将这个问题，又抛回给了潘安。
“我觉得？”潘安还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
没想出。
不如直接看。
潘安摇了摇头，轻笑道：“诗娘换上不就知道好不好看了？”
文慕诗稍稍迟疑的一秒，随后便巧笑嫣然，轻快的点点头，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甜腻的鼻音。
“嗯。”
文慕诗双手抱着怀中由丝绸锦缎织成的金丝雀旗袍，她娇羞的应了一声之后，便把自己红润的小脸埋进了金丝雀旗袍柔顺丝滑的面料之中。
丝织品独特的气味在文慕诗的鼻尖缭绕。
淡淡的，不算好闻，但也同样不算难闻，相反还有些莫名的上头感。
不过文慕诗自然不会考虑这么多，她仅仅只是脸上浮现了些许如桃花般的粉润血色，随后便抱着金丝雀旗袍进了二楼的试衣间。
文慕诗其实和白君轻有一个很大的区别便是。
白君轻是化形大妖，实力强大的同时，还有着一丝不属于人类的懵懂和直白。
并不是很能理解人类世界的规矩，或者说世俗伦理。
在审美上与人类其实也相差甚远。
即便是俊美如仙君般的潘安，在没有变小成为幼年体的时候，对于白君轻来说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并不如潘安身上那浓厚的福缘吸引人。
若是说好听些，便是不受世俗的约束，说难听些，就是一个一根筋的二傻子。
而文慕诗却是一个刚刚在这个世界的人类县城里面土生土长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人。
比起白君轻的懵懂和直白，她见识过无数人无端的恶意，却极其缺少来自他人的关爱。
既不是来自异界的游魂，也不是举世独清的圣贤，她在这二十年里基本都在扮演着一名在生存的边缘沉浮的底层小民。
那扭曲的审美其实早以刻入了她的灵魂里面。
并非和潘安在一起之后，她的审美就被潘安给同化了。
只是她能切切实实的在潘安的眼中看到对她的喜爱，已经当她穿上一些漂亮的衣服后，眼中也会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欣赏，以及……会让她羞涩，同样也让她期盼万分的欲望。
仿佛这样镜中那个穿着光鲜衣裳实则丑陋不堪的自己，就会变得光彩万分。
至少，在潘安的眼中是光彩万分的不是吗？
关上试衣间的门后。
文慕诗双手抱着手中的金丝雀旗袍，靠在试衣间的木门上，望着刷着红漆的木质天花板，不知不觉间心中又浮现出一丝莫名的感情。
看着右手边那面镶在试衣间墙壁上的镜子，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桃花眼内的盈盈秋水好似翻起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波光。
她已经在路途上这几天，换过好几套衣裙了，都是以前她不敢拿出来穿的漂亮衣裳，而非在青禾县内奔走时，那套简陋素白的衣袍。
每一次在换上这些漂亮的衣裳时，她都会对自己说。
你很漂亮。
其实你一点也不丑。
你真的很漂亮。
然后，在鼓起勇气将手中的衣物换上。
即便她的耳边时不时还是会响起，曾经在青禾县时受到的嘲笑。
但只要站在潘安身边，那些声音就会像是遇到了炙热火光的雾气，不过片刻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文慕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解开身上齐胸襦裙腰间的系带。
耳边恍惚之间，仿佛又响起了潘安的声音。
‘诗娘，其实你很漂亮……’
一时间，文慕诗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朦胧。
下一刻，却又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银月高悬的夜里，潘安为了保护她被白君轻控制住，动弹不得，不得不屈从于白君轻时的模样。
她看着白君轻的模样，只感觉长相怪异，长着人类根本不可能会有的尾巴和兽耳，面容丑陋，青面獠牙，即便是和她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当然白君轻实实在在的压在潘安身上时，文慕诗这才在恍惚之间察觉到了潘安的表情。
比起抗拒，更多的反而像是无奈。
没有想象中那么厌恶，连带着现在的文慕诗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丝惶恐不安的情绪。
比起当着潘安的面去质问这是为什么。
另一件事反而如同跗骨之蛆在她的心中蔓延。
她，似乎并不是潘安的唯一！
罗刹族独特的审美，让潘安觉醒后，只是一眼便喜欢上了她，还为她出头，保护她，告诉她其实你也很漂亮。
但当下一个和她一样的人出现时，她便失去了自己的特殊性。
她从来是潘安的唯一，但潘安却已经占据了她心中那唯一的位置。
试问这个世界上，除去潘安这个残存的拥有罗刹血脉的人，还会有谁真心实意的对她说。
‘别哭了，其实你也很漂亮。’
这同样也是，文慕诗为何嘴上骂着白君轻是一只死猫，但除却第一次被愤怒冲昏头脑外，没有哪一次真正的与白君轻挑起事端的原因。
因为啊，其实她比白君轻不过也只是先来一两天罢了。
什么明媒正娶，都不过只是一开始屈从与蒋家主家的权力而已。
前脚刚成婚，后脚蒋家就被觉醒的潘安给处理干净了。
文慕诗很惶恐，惶恐于自己实力的弱小，惶恐与她看待这个世界的视角与潘安完全不同。
她甚至连潘安眼中的“漂亮”到底所谓何物都没有一个真正的认知。
所以她才会一直像是一只听话的瓷娃娃，如此乖巧又顺从的与潘安相处。
就像是一只被倾国倾城的女性精灵捧着脸颊夸赞帅气的绿皮小哥布林，不理解精灵的想法，不明白自己的帅气所谓何物，在精灵被兽人欺负时，却依旧无能为力，竭尽全力的结果也不过是被绑在一旁的树上。
然后便惊慌失措的看着精灵对那只同样丑陋的兽人说出当初夸赞祂的话，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哪怕精灵并没有抛弃祂这个弱小又无用的小哥布林，但当遇到更加强大的巨魔时，祂又一次变成的无用的摆设。
只是这次冲上去做无用功的人变成了兽人而已。
小哥布林不是精灵心中特殊的唯一，只是喜欢的众多“帅气”中最早于精灵相遇的罢了。
那么这个身为小哥布林原型的文慕诗，心中的想法又会是怎样的呢？
浅绿色的齐胸襦裙缓缓褪下，落在地上，金色与黑色交织的金丝雀旗袍被文慕诗换上。
这个世界的金丝雀旗袍制作出来时兴许是为了更好的显示出自己的肌肉，金丝雀旗袍除去胸口也身侧处那富有美感的金丝绣纹，肩膀处的布料用的并非寻常的丝绸而是略微有些透光的黑色轻纱，属于高开叉无袖水滴领短旗袍，裙摆有多层叠加并且是不对称搭落左侧，且裙摆位于裆|下正前方，有类似燕尾的小型裙摆叠加。
同时还会搭配上一件小搭肩，与一双能将整条手臂都包裹在其中，手背处有蕾丝点缀的黑色薄纱手袜，与金丝雀旗袍一套的，还有一双黑色蕾丝边吊带网袜和一个蕾丝绸缎腿环。
文慕诗看着手中这稍微显得有些繁杂的旗袍配件，挠了挠头，姑且算是明白该怎么穿，只是动作会稍稍慢了些。
此时才刚刚脱下带着温热清幽暖香的白色小高跟鞋脱下，准备先把腿上的白色蕾丝丝袜换成黑色蕾丝边吊带网袜，不然待会儿等穿上金丝雀旗袍后再穿就晚了，要知道要穿吊带袜，可是得先在腰上先穿上一个用来防止网袜下滑的吊袜带，麻烦的很。
文慕诗坐在试衣间的凳子上，双手拉着白色蕾丝丝袜的蕾丝边慢慢地将其从自己圆润白皙的玉腿上往下拉。
……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在试衣间外的潘安则是轻松了许多。
他既不需要面对一堆繁杂的衣裙配饰，也没有一些难言的心理压力。
与白君轻相同，同样不怎么开发自己智慧的潘安此时正面带微笑，在各个展示架前走过，寻找着适合文慕诗体型的衣裙。
丝袜并不需要特意关注，每一种都买一沓就是了。
倒是高跟鞋，还需要待会儿得意去旁边的展示区挑选。
潘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四周，便猛然发现，这霓裳阁占地着实不小，各类的衣裙都有，上至礼服，长裙，下至短裙，短裤，都在展示架上挂得整整齐齐，店内的服务也可以说是想当齐全了。
让他多少有些感慨。
生产力上去了，就算是制度天差地别，也总是会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呈现出相同的样子，即便换了一个世界也不会例外。
恍惚间，潘安仿佛又听见了一声蝉鸣。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眼前的鹅黄色留仙裙上。
这条裙子，应该挺适合诗娘的吧？
他想。
潘安不经意的撇了一眼那挂在他旁边的那条裙子，想了想迈步走了过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视线转移时的那几秒，他身后的空间出现了一丝不怎么显眼但却极为怪异的扭曲。
仅仅只是一瞬间，又重新变了回去。
“啪嗒——”
软乎乎的肉垫落在地板上。
就在此时，匆匆离去，又叼着一束各色的小花儿的白君轻毛毛躁躁的跑了回来。
虽然她现在还保持着像是猫儿一般大小的妖身原形就是了。
白君轻从霓裳阁的二楼窗户跳进霓裳阁，根本没有把凡人店铺中的管事放在心上，几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一个不注意便飞跃了一大段的距离，在旁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就来到了潘安身边，一个小跳便跳到潘安的肩膀上。
她扭过头，用尾巴戳了戳潘安的侧脸，将自己口中叼着的各色小花儿用清风托着递给潘安。
白君轻仰着下巴，骄傲的小猫猫头高高昂起，微微有些骄傲的说道：“潘安，怎么样？我这些花是不是比小东西那朵丑丑的小白花好看多了？”
潘安看着面前，这一束色彩各异，品种繁杂的花束，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山君大人，你知道你采的花这些花送人时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白君轻先是习惯性的提醒了一句：“不是山君大人，是白君轻！”
随后才歪着小脑袋，蹲在潘安肩膀上，垮着一张小猫批脸，说道：“你直接说吧，反正我也不懂这些。”
潘安抬手揉了揉白君轻的脑袋，解释道：“一般是人死了之后，上供的时候送的。”
本来白君轻还想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呢。
等潘安解释了之后，她却觉得自己也没弄错什么，当即说道：“那有什么，老太婆以前也会收一些人类上供的香火和贡品，你就当自己提前成仙了不就行了？”
“……”潘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点评白君轻的逻辑。
不过他还是把白君轻送他的杂色花束收进了内景之中，就放在文慕诗给的小白花旁边。
“那就当我提前成仙好了。”他如此说道。
“嗯哼哼~”白君轻得意的轻哼了几声。
“诶！你干嘛又拎我后脖颈？”但随即她便被潘安拎着后脖颈放到面前的展示架上。
潘安与她对视着，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没干什么，刚才我不是就说了吗，要给你买几件正经的女装，现在店到了，你是打算自己挑呢，还是让我来动手呢？”
白君轻面色微变，下意识的回答道：“我不想穿衣服！”
“不老老实实穿衣服，那就别想继续双修了！”
“穿就穿！”白君轻扬起高傲的头颅，铁骨铮铮的说道。
只是她左看右看，却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是很懂人类的审美，于是便低声说了句。
“反正也是为了双修，你直接挑你喜欢的不就好了，对我来说都一样。”
说罢，白君轻在潘安的手上抖了抖身上乱糟糟的毛发，一个小跳，又跳到了潘安的肩膀上。
潘安无奈轻叹。
不过却是在心底暗自嘀咕着。
又让我随便选，到时候你可别后悔了。
想着，潘安直直地走向另一个展品区。
白君轻不像文慕诗，内里的贴身衣服都很齐全，她是属于全身上下都光溜溜的，所有东西都得买一遭，而且还不能只买一套，得多卖几样，不然还不够换的。
想着，潘安便看上了一件颜色素白干净的白虎御风肚兜。
那憨傻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白君轻的气质。
他一眼就瞧上了。
而后他又再回忆了一下手感和尺寸，大抵也合适。
白君轻的人型足以让那刺绣图案表现的活灵活现的。
就连激荡的风云形状应当都不会差太远。
如此想着，潘安便直接招呼一旁的管事将其取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