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大红灯笼，几匹红绸，一桌酒菜。
这便是风头正盛的天下第一宗宗主、正道第一人玄机子的婚礼现场，简单至极，甚至敷衍。
“老牛鼻子，他怎可辱人至斯！”
顾沉舟咬牙，好不容易才聚拢的几缕魂魄险些被气得再次消散。
无它，玄机子今日娶的不是旁人，是顾沉舟视若生母的师尊——花落雨。
“舟儿，沉心静气，莫生嗔念。”
戴着红盖头的美妇人轻抚戒指，温声安抚着寄宿在其中的顾沉舟。
“师尊，那老牛鼻子分明是在折辱您。左右不过魂飞魄散，沉舟不惧，这婚不成也罢！”
顾沉舟气极。他承认，玄机子修为才情确实当得起天下第一之称，但这不是玄机子羞辱他师尊的理由。他师尊也是当世顶尖的女修士，也是一宗之主，怎可嫁得如此窝囊？
“休说胡话，些许凡俗礼节何须在意？你且好好修养，做好准备静待重生，莫要辜负为师一番心意。”
顾沉舟还想开口劝阻，神魂交流却被花落雨主动断开。
颓然地呆在戒子空间中，顾沉舟麻木地看着外界的一切，名为悔恨的情绪在心底翻涌。
若非他不听师尊劝阻去追寻所谓真爱，又怎会被云染那恶毒女人算计利用至身死？师尊又何须用一生的幸福为代价去替他求一个重活一世的机会？
拜堂，吃席。
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并没因为顾沉舟的悔婚产生丝毫波折。
没有宾客，除了顾沉舟，见证婚礼的只有玄机子的几位亲传弟子。
玄机子的几位亲传弟子年龄都不大，但都是修仙界的巨擘。这几人平时散在天南海北，经营着各自的势力，今日倒是都到齐了。
因为所处层次不同，顾沉舟对好几人的认知都只停留在耳闻阶段。
他的神识大多数时间都停留在其中两人身上，他生前和这二人交集颇深。
一男一女，男子身着玄袍，浑身戾气；女子白裙翩翩，气质清冷。分明是大喜的日子，两人面上却看不出半点喜色。
“呵，这算是冤家路窄还是同病相怜？”
被两人勾起不美妙的回忆，顾沉舟不由自嘲。
叶无尘，亲手杀他之人。
云衣，哄骗他那毒妇的妹妹。
若是画个人物关系图来梳理各自关系，只需加个云染，几人的关系复杂到能把整张图变成一团乱麻。
抛开恩怨不谈，这两人与他还有着相似之处——都被云染那女人祸害得不清。
不同的是，这两人天赋好且听师父劝，在被坑到底裤都没之前及时醒悟。
而他顾沉舟么，天赋有，但不多。也有好师父，但不听师父劝。所以，他不止底裤，命都搭进去了。
大抵，这就叫听人劝吃饱饭罢。
顾沉舟思索悔恨间，外界几人已是酒过三巡，接下来，该是新婚夫妇入洞房。
差着辈分，自然没人敢提闹洞房的事，最多起起哄。
可花落雨却有些犯难了。倒不是羞的，身为南域第一美人，她听过的段子比这些小辈认识的字都多。她犯难的是——该如何安置顾沉舟。
顾沉舟身陨太久，需有人时刻用灵力温养神魂，她总不能入洞房也带着顾沉舟吧？不要太荒谬！
想着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花落雨直接讲出自己的难处。
“这好办，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
开口的是叶无尘，这是顾沉舟今天第一次见他主动开口，也是顾沉舟第一次见他笑。
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贼瘆人的那种笑。
“孽徒，为师入洞房需要你帮？！”玄机子抬手敲向叶无尘脑袋。
“误会，误会！师父，我的意思是我愿意暂时替师娘温养顾师兄神魂。”深知躲不开，叶无尘连忙开口解释。
“好徒儿，为师没白疼你。”玄机子转砸为抚，语气中带着欣慰，仿佛刚刚想歪的人并不是他。
困难有了解决方案，花落雨眉头松了几分，微微思索后抬手就要取戒指。
戒指里的顾沉舟不淡定了。
身为曾经的敌人，他可太了解叶无尘的为人了，此子心狠手辣且睚眦必报。
别看叶无尘一口一个顾师兄叫得亲热。就他顾沉舟生前对叶无尘做的那些事，今晚要是落叶无尘手上，那可真就遭老罪了。
“三师兄的灵力太过暴虐，还是由我来吧。”
清冷的声音不掺杂半分情感，可落在顾沉舟耳中却是极为悦耳。
天还没黑，但那一刻，顾沉舟在云衣身上看到了银白色的月光。清冷，但柔和且美好。
叶无尘皱眉，旋即点头，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后恢复平淡。这般，一行人简单告别，回到各自住处。
似云衣这种亲传弟子，虽常年在外，但在宗门中也是有着属于自己的山峰的。
藏剑峰，险峻陡峭，远远望去如一柄直指苍穹的利剑，云衣的住处便在峰顶。
没有多余的摆设饰品，一间竹屋，一泓清潭，很符合顾沉舟对云衣的猜想。
剑仙么，清心寡欲点很正常。要是云衣的住处种满灵植仙株、处处雕梁画栋，他反而会觉得违和。
正打量间，顾沉舟忽然觉得自己的视野有那么一丢丢奇怪。
“咳，冒昧问一下，云...云衣师妹你准备干嘛？”
在不动用神识的情况下，顾沉舟的视野是受限于戒指所处位置的。
此时，他眼中的世界已经被白色填满。带着细密孔洞的，是少女的贴身衣物；光滑细腻看不见半点绒毛的，是少女鼓鼓的胸脯。
“褪衣，泡澡。”
少女樱唇轻启，平淡回了一声，手上动作一点也不慢。
视线豁然开朗，顾沉舟险些被皎白的月光闪瞎眼，连忙扭过头。
“云衣师妹，这会不会有些不太妥当。”
讪讪开口，顾沉舟试图叫停云衣。不是他有多正人君子，而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这展开他可太特么熟悉辣！
“顾师兄，我都脱完了才叫停，会不会太迟了些？”少有的，少女语气中带上了揶揄。
顾沉舟暗暗叫苦，云衣脱衣服也没提前知会他啊！他眼前一花，戒指就怼玉兔跟前了。再一花，云衣就脱干净了，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力的好吧？
“我说，你们姐妹俩换汤都不换药的吗？”
月色很粉嫩，顾沉舟心很累。约莫一甲子前，他替云染疗伤，云染的衣物“不慎”滑落，他只是隐约看到了个轮廓，然后就被云染坑着当了二十几年舔狗，身败名裂，直到身死才醒悟。
而现在，云染的妹妹就这么慷慨且富有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突然不是很想重生了，现在去叫停师父和玄机子会不会太迟？还能及时止损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