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记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他睁开眼,四周却只有一片虚无。
他下意识的揉了揉脑袋,却猛然发现自己重新长出了双手。
‘不对,我本来就是人类啊。’
他很好奇为何自己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难道自己曾经变成过什么吗?
就在他疑惑之时,身处的黑暗却被撕裂开来。梦幻般交织的光线照射进这个世界,构造出了一幅幅画面。
恍惚之间,他仿佛来到了一个奇怪而又熟悉的地方。那是一座用青石建造的监牢。
他站在潮湿阴暗的牢房角落,只有头顶的小窗能够透进来一丝光线。
牢笼之外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在了铁门前。
两个漆黑的人影在交谈些什么,黑暗遮盖了他们的面容使得维克无法看清他们的样貌。
牢笼门打开,一位老者走上前来掀开了自己的兜帽。
“跟我走吧。”他边说边伸出手。
维克犹豫着将手递了出去,他的身体一瞬间变成了孩童的模样。
老者带着他向外走去。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做维克。”
维克走出门,迎接他的是明亮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围的景色已经变了。他现在身处一间华丽的教堂。连排的座椅井然有序,大理石雕成的神像一尘不染。
一老者跪立于神像之前,从彩绘玻璃照射进来的光线打在他身上,将他与尘世隔绝开来。维克从那背影中感受到了平静、慈爱和祥和。
“老师……”
话还没说出口,耳边却传来圣歌的曲调。
“♫愿我主侧耳倾听~♫赐予生命永恒的赞歌~……”
教堂的大门伴随着圣歌打开,维克向门外望去。在一众主教的拥护下,一名高大的长发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套华丽的礼服,胸前的家徽是一只展翅的雄鹰。
他昂首阔步,丝毫不在意周围年老的主教是否能跟上他的脚步。
伴随着他走进教堂,之前神圣的赞歌已然被喧天的锣鼓声取代。周围的主教却一个劲的冲着男人卑躬屈膝。
“愿我主慈悲。我主将他的国度赐与我王,而我王将授圣土与我。我将行使我主的旨意,如同他行在地上。”
男人在神像面前简单下跪并立下誓言,随后缓缓起身。那一瞬间,维克看到了他眼中的骄傲与不敬。周围的主教一拥而上攀附着远去的男人。
维克看向教堂外面,百姓夹道而拥为加冕的王欢呼喝彩。满天的彩色绸缎随风飘摆,俨然一副太平盛世。
他听到了远去主教的阿谀奉承:“多亏了公爵大人英明领导,才能使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我主一定会降下他的仁慈。让这片土地永享太平。”
安居乐业?他转头看向神像,可那神像已经连同墙壁一起消失不见。而出现在那墙后的,赫然是破败的房屋街道和在苦难中挣扎的贫民。
无数饥饿的人们争夺着一片发霉的面包,为此大打出手。皮肤黝黑的孩子衣不蔽体,默默地看着前街的荣华与富贵。更多的人只是一脸麻木,呆呆的坐在快要倒塌的房屋之中。
与前街的富饶景象相比,后街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一股怒气在维克心中升起。
“什么英明神武,不过是对苦难置若罔闻罢了。你睁开眼看看这人间,这算是什么太平盛世!”他对着离去的背影想要怒吼,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他再次回头,神像已经恢复了原位。只是这次,它大理石的躯体上蒙上了一层灰尘。教堂内部也变得破败不堪。而那位老者依旧跪在神像前,维克走到他背后,对他问道:
“为何?仅凭这间教堂,我们能救助几个人?总有一天粥会发完,总有一天教堂会倒塌,总有一天我们会……不再。”
老人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一刻,原本平静祥和的内心彻底被失望和愤怒取代。教堂的墙壁开始崩塌、脱落。神像裂开了一道缺口。
维克与老人背道而行,他在门口驻足了一下,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老人却依旧只是摇头。
而当维克踏出教堂的一瞬间,外面的一切就都消失不见唯有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阶梯。
他犹豫了片刻,随后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这条不归之路……
直到光明散去、黑暗不再……
维克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此时少女正趴在桌子上熟睡。看着周围熟悉的装修,维克意识到他们已经回到了学校。
他摇了摇头确认自己已经不在梦中,然后活动了一下身体。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的扭动身体。虽然强忍着没有出声,但动静还是惊醒了少女。
“你醒了?”薇娅关心的问道。
“嗯。”维克趴在柔软的垫子上回答。
“你没事吧?刚才医生说你睡梦中的情况不太稳定。”
“已经没事了,大概是因为我做了一个讨厌的梦吧。”维克一边说一边查看自己的伤势。
很长一段身体被裹上了绷带,每次微微一动绷带下就会传来刺痛感,看来短时间内不能活动了。
“你那个时候整个腹部几乎都被竖着剖开了,医生都说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薇娅为他解释着情况。
“发生什么了?”维克问道。他只记得自己好像释放了魔法,随后就昏了过去。
“你还记得我们被袭击了吗?那个时候你好像使用了自己的魔法,那个劫匪一下子就躺在了地上,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倒了。”薇娅回忆着。
“但那之后你也失血过多失去了意识。在千钧一发之际,卡文迪许家的卫队赶到了。这才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之后你在医院躺了三天,直到今早我们才回到学校。”
整件事情经过倒是简单,想来卫队之所以来得及时应该是崔斯特提前嘱咐过克里斯吧。
维克来不及询问自己的情况,优先问道:“那群劫匪怎么样了?”
“只是一帮贫民窟出来的劫匪罢了,伯爵那边没留下活口。”说到这里薇娅似乎回忆起了当时那恐怖的景象。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这让她有些不适。
维克沉默着,他的一生里经历过不少次袭击和暗杀,但那时的他身居高位,身边总是有护卫相随。长久以来的权利和力量让他变得迟钝了,居然忘记了如今的自己是何等脆弱。
还有那个时候,当薇娅面临危险时他内心涌现的那种情感。维克回忆着那时候的景象。对于自己为何失去理智挺身而出,他有一个大概的猜测。
“你把手伸过来。”他对薇娅说。
薇娅乖乖的把手伸过去,不知道维克要做什么。
错不及防的,维克张开嘴直接咬了过去。但是一道金光浮现,直接挡住了他的尖牙。
薇娅吓得把手缩了回去,不明白维克这么做的意义。
“果然是这样。”是那个该死的契约。
自从维克来到这个世界和薇娅签订契约后就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一开始以为是因为薇娅年轻貌美对他产生了吸引力,所以一直靠理性压制着感情。但现在他明白了,那种没来由的好感是因为那天签订的契约。
使魔的契约,就是这么一种东西。
“怪不得。那帮畜生会心甘情愿的做人类的走狗。”他以一种不爽的语气咒骂着。
对于只依靠低级思维的生物来说,那契约会让它们误以为自己对人类有好感。所以使魔们心甘情愿为主人付出。但对于维克来说,那却是一种制约。
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突然情况,若是这个契约一直存在的话,说不定会威胁到自己。
维克将头扭开,静静地思考着。
‘得想个办法解除这个契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