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一个深秋,艾瑞斯特的北部,帕尔顿公国的棕熊佣兵组织内,尤里带着身份信息来到报名处。
“尤里·拉斐尔?神的使者也会加入佣兵的行列吗?”
接待他的人是佣兵团的团长,巴克·帕尔顿,饶是见过不少特殊情况的他都对面前的人束手无策。
按照程序和教义,凡是圣教的使徒都不能在任职期间参与世俗界的活动。
尤里·拉斐尔,以神明的使者为姓氏,还是永恒圣教的任职神官,无论从哪个地方看,都不是自己可以接触到的人物。
对于神官要求加入佣兵团这件事,他是抱有疑问的。
“事出有因,这里人多眼杂,不如咱们换个地方聊?”
二人的四周围满了好奇的佣兵,有意无意地偷听着二人的交流。
巴克瞪了一眼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笑嘻嘻地拉着尤里走到一旁的隔间内。
尤里面带微笑,雪白色的长发从帽檐下露出,一双赤红色的瞳孔就像是传说中的宝石般闪耀着光芒,披着棕褐色的长袍,却依旧显得精神。
从外表来看,尤里完全符合永恒圣教的神官形象,因此没有任何佣兵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更何况还有身份证明,就连佣兵会长巴克都选择相信尤里。
隔间被施加了隔音魔法,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尤里注意到这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弧度。
“神官先生,您先喝杯热咖啡。”
咖啡是南部地区的特产,在帕尔顿是珍稀之物,只在会见重要人物的时候才会被拿出来。
巴克不敢怠慢尤里,圣教的神官无论在艾瑞斯特的何处都具备极其优渥的待遇,更有当地教会的支持,讨好他的意义可是比接取一个大单子更重要。
“多谢。”尤里接过咖啡,看着还在泛着热气的饮品,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巴克坐到尤里的对面,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放自己的手脚。
尤里看着巴克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略微想要嘲笑一番,却只是动了一下唇角。
“别紧张,我如此大张旗鼓地来到这里,可不只是为了吓一下你!”
听到尤里略带黑色幽默的笑话,巴克讪讪地陪笑。
不是为了吓我,至于从始至终都摆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脸吗?
这不纯纯是故意搞我?
尤里觉得没必要继续藏下去,说出自己的目的,“你是否私藏着某种圣器?”
他要确认此刻是否和上一世的情况一样。
巴克神情剧变,牙关咬紧,双手摸到藏在袖口的刀柄上。
他不清楚尤里是怎么知道具体情况的,这件事可是除了委托人和他自己以外,不存在第三人知晓的秘密。
圣器的存在一直是个敏感问题,尤其是当这样的消息传到“玩家”的耳朵中,绝对会产生严重的冲突,甚至可能爆发出战争。
最关键的是,他的佣兵团内就有不少玩家存在。
“放心,我知道你的顾虑。”尤里放下手中的咖啡,翘起右腿,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我的话可以代表圣教的意思,而且你应该早就想把这烫手玩意给扔了吧?”
事实正如尤里所说,巴克的确是准备在下一次的委托中顺便把圣器搬运到其他地方,只不过并没有想让圣教获得这件来之不易的宝物。
巴克的确想要私藏圣器!
可这件事已经被尤里这个第三者知晓,而且对方还是圣教的人,这使得巴克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动摇。
突然,他想到了另一个方法。
“瞧您说的,我的确是想把圣器扔给其他人,最好是隔壁的那群家伙!”
既然不能私藏,那么就当做是挑起争端的工具。
巴克希望这件圣器要么属于自己,要么出现在隔壁的凯赛尔公国,无论是那种情况,都能让帕尔顿获得暂时的喘息。
这一点,尤里是清楚的。
作为艾瑞斯特北部的国家,帕尔顿和凯赛尔两个公国的物资始终是比不过南部的国家,因此每到冬天就会出现动乱。
究其原因,无非是两个国家的储备资源不足,只有掠夺对方的物资才能撑过寒冬。
巴克原本是想靠着圣器的力量与凯赛尔的军队硬碰硬,但是现在,把圣器送到凯赛尔并且散播这个消息,同样可以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不知圣教的意思如何?”
尤里的出现,让巴克很是忌惮。
如果圣教要收回圣器,那么自己根本拦不住,在之后与凯赛尔的战斗中,佣兵团必然牺牲大半!
他辛苦经营了一年的成果,又会在一个如期而至的冬天化为虚无。
巴克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尤里不在乎巴克的想法,他只是想要吸收圣器中的神性,以此来壮大自己。
至于圣器本身,尤里则完全看不上。
“圣教不在乎你身上的圣器,否则也不会只让我来商讨,如何处理它是你的事,我只是好奇,想确认一下你的使用途径罢了。”
一句话,尤里便让巴克对自己的忌惮和猜疑彻底消散,只要不是来强行要回圣器,巴克就不至于和尤里闹掰。
尤里通过观察知道巴克对自己的戒备心有所下降,思索着要不要继续说些什么。
“神官先生,既然只是确认圣器的用途,为什么您还要执意加入棕熊佣兵团?难不成是别有所图?”
巴克先一步提出自己的疑问,通过刚刚的对话,还有之前尤里的行为,他认为神官要求加入佣兵团这件事,还是有点问题。
明明不用这么麻烦,或者不应该如此明目张胆,这个名为尤里的家伙存在着许多的问题,即使他有永恒圣教派发的神官证明,也很难取得巴克的信任。
“啊!”
腐朽之母从尤里的身体内发出震慑性的嘶吼,尤里赶忙轻声安慰道:“母亲,请不要这样,您的孩子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啊......”腐朽之母略带惭愧地沉声,继续安详地睡在尤里的体内。
尤里安抚着腐朽之母,双手附在身后,悠闲地站起身。
巴克不懂尤里故作深沉的意义,手已经放在藏好的暗器上,只要尤里一个不对劲,他就要立刻斩杀这位神官,甚至连如何毁尸灭迹都想好了。
“我的确另有所图哦!”
尤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巴克,挑起眉头。
“我的目的是见大公一面,而你,巴克·帕尔顿便是大公的亲弟弟,对吧?”
巴克的神情再度变化,脸上的青筋突然暴起。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帕尔顿这个姓氏在这里多得很,你不可能不知道任何事就找上我!”
强壮的身躯突然暴起,一把将尤里按在墙上,石锅大的拳头迎面而来。
没反抗,尤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侧脸顿时紫了一半,然后他笑了,笑得很猖狂。
正当巴克疑惑之际,隔间中的气温陡然下降,连同一股阴森恐怖的氛围向他侵袭过来。
巴克想要抵抗,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四周的虚空中似有无数无形的枯手将自己牢牢束缚住,从头到脚,每一寸躯体都被牢牢锁定住。
在确认巴克控制住后,尤里这才露出自己本来的面貌。
猩红的眼眸,暗银色的头发以及长袍之下已然枯槁的身形,都是作为腐朽之母唯一使徒的证明。
“你!”
没等巴克叫喊,尤里直接捂住他的嘴,任凭如何挣扎都是无用之功。
“别喊了,这个隔间的隔音又被我加了一层,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否则我应该还要再套几层保护膜。”
“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在你面前放肆不是吗?”
尤里漫不经心地盘弄着自己几年未剪的指甲,巴克此时已经心如死灰。
好死不死来个异教徒找上门!
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在巴克的注视下,尤里将手按在他的脑门上,念动着腐化之咒,而巴克只有认命。
事成之后,尤里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翘起腿,表情回归平静。
“你对我干了什么?”
巴克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手脚齐全,精神和意志都没有受到污染,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通透。
“没干啥,就是下了一个你死后灵魂归我之类的诅咒,反正你是佣兵嘛,没准两天后我就能有所收获呢!”
尤里贱兮兮地笑着,说出来的话总让巴克有种踩着屎的感觉。
不仅恶心,而且膈应人。
巴克收起武器,知道自己无法反抗尤里,索性就不再戒备他。
自己没死大概是尤里另有所图,而他只能暂且听命于这个人。
经过刚才的一下子,巴克完全捉摸不透尤里的行为,因为根本就没有逻辑可言,但是很符合那些行踪诡异的异教徒。
这群家伙就是这般神经兮兮的人,时常还会处于不可言明的精神癔症之中,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离他们远远的。
可是尤里知道不少有关于自己的情报,光是这一点就让巴克很是忌惮尤里。
“咱们聊聊合作吧!你的目的是阻止冬天可能发生的战争,而我则想要你手中的圣器,我们可以相互帮助,不是吗?”
看着尤里一副故作真诚的模样,巴克嘴角直抽抽。
你觉得我还有说不的机会吗?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用得着这样麻烦吗?
这怪不得尤里,他可不愿意强行介入公国之间的冲突,只能从最隐秘的角度偷偷攫取利益。
没办法,谁让他是异教徒,这种过街老鼠般的存在呢?
在一阵商谈之后,尤里重新披上长袍,与巴克一起走出隔间。
“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尤里伸出手,冲着巴克露出一张阳光明媚的笑容。
巴克汗颜。
伪造的身份,异端的教徒,知道公国秘密的第三人,这些身份叠加在尤里的身上,始终让巴克在面对尤里时表现出不自然。
最关键的是,巴克不能直接对尤里动手。
为什么?
因为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