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骗了你，但至少现在，我是认真的。”
“可结果是......你到死都没准备和我说实话。”
“别这么直白嘛，毕竟我都把自己的老底交代了。”
马车上，弗格斯脱去上半身的衣物，漆黑的羽翼散落，背后的两对翅膀若隐若现，光从形态上看，还是断翼的模样。
“折翼天使......堕天使的身份确实很不适合告诉任何人。”
“是啊，而且我是自断羽翼，拿起魔剑，背叛了原本的信仰，成为人类的。”
弗格斯看着索菲亚，收敛起自己几十年都没有展露出来的羽翼。
“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基本都死了，圣教几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你应该听闻过。”
“威尔赫铎大屠杀？”
“正是如此，就是因为那件事，我才开始厌恶圣教的一切，以及我的身份。”
......
说到天使的存在，来源于圣教掌管的土地上空，一座漂浮着的空岛内。
那是由永恒的神力托举而成的天空城，并且其周围有着连超越者都无法触及和抗衡的魔力洪流作为屏障，与此同时，天空城内部还保留着浓郁的魔力。
和极北的女武神一样，诞生在此的天使从一开始就具备着等同于超越者的力量，但与此同时，这些存在同样受制于某种意志的掌控而无法正常干涉艾瑞斯特的本土。
“存在于穹顶的天空意志，庇佑宇宙门扉的父神，我等谨遵您的教诲，只在命定之刻与命定之人相会。”
每一位天使都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命定之人。
福克斯·福尔科却是其中最为特殊的。
他的降生地点不是天空城，而是命定之人的身边，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只知道某天，一位圣女候选的身边多了一个男婴。
由于未曾受到过天空内部魔力的洗礼，福克斯最开始的时候和普通的人类没有多少区别，只是天赋极高，能够非常迅速地使用神圣力，并且剑术非常。
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已然身为圣女的守护骑士的他感受到了天空城内部的呼唤。
那天，他的背后张开了双翼，腰部还有一对未曾丰满的羽翼。
“四翼的大天使，守护好你的命定之人。”
听到这个声音，福克斯早已知晓自己的命定之人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而且自己天使的身份也解释了他为什么无父无母却突然出现于一位圣女候选的摇篮旁。
在堕天之前，福克斯的天使职权是守护，作为守护骑士，确实是最好的权能。
为了不引起骚动，福克斯隐藏了自己的羽翼，但教廷内部还是有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却也没有传播。
而在外人看来，这位骑士很年轻地就成为了超越者，其手中的剑也在一瞬间变成了圣剑，其侍奉的圣女候选者也在这个时候展露出不凡的力量。
他们一同传播着圣教的教义，对抗邪恶，秉持着圣洁的气度，在圣教内部可以说是风采斐然。
而这一切，不过是在短短一年内发生的事。
二人如此快速的变化难免引起一些人的怀疑和不满，尤其是一直以正统自居的教廷，他们可不会随便允许福克斯和他守护的圣女候选者，这么快地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派圣女候选者莉可西亚与其骑士团成员前往威尔赫铎地区担任圣教使者，期限五年。”
威尔赫铎，是距离圣教核心最远，地接卡洛王国东北部地区的一块平原地区，也是永恒教国最边上的附属国。
“地广人稀，神圣的福音传递也不多，虽然归属于永恒的庇护，但这里的人们似乎没有这般信仰。”
莉可西亚来到这片土地，并没有被排挤的怨言，而是将目光投射向这块仍然保持着蓬勃生机的区域。
“这里的人，他们仍然不知道什么是神圣的恩泽，看上去很是愚昧啊！”
“福克斯，别这么说，因为这正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不是吗？”
“你说的都对，我和我的下属都会听你的。”
“那就好。今后，也要一起努力哦！”
这时候的福克斯还没有几十年后的老成，但仍然愿意为了自己需要守护的人而努力。
不过，在他的心中，一直埋藏着一个秘密。
在成为超越者的那个瞬间，福克斯看到了三道残影画面，其中一个是莉可西亚模样的人死在自己的怀里，另一个则是自己背后的羽翼折断化作黑色的模样，最后则是一片火海和战争的遗骸。
在这三个必然的命运画面中，福克斯都看到了倒悬于天空中的高塔，那代表着无法逃避的毁灭。
“不可能的，至少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莉可西亚死在我的怀里。”
对于自己的命定之人，福克斯一直都有好感。
就仿佛自己降生于世，便是为了能够见到她，守护她，一直陪伴着她。
生活的苦并没有难倒他们，在传播圣教的福音之时，莉可西亚也在尽力帮助这里的人民，福克斯和他的骑士团则是和当地的士兵一同守护好领地的安全。
在威尔赫铎的那些日子里，福克斯和莉可西亚做了很多事，同时也让这个偏远小国有了一些底蕴。
这里的国王是个不错的人，他一直都很支持二人的工作，并且也很乐意看到自己的子民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
至少在表面上，这里很和谐安定。
直到某一天，一个可疑的外来者带着一群人来到这里，他们说因为战争而失去了家园，想要来到教国寻求庇护。
威尔赫铎的国王和莉可西亚同意让他们暂住一段时间，而教廷也会派人来接纳这些难民。
福克斯觉得有些不妥，但耐不住莉可西亚的软磨硬泡。
在这个时候，王国内部和帝国内部都存在着不小的混乱，和圣教的关系也不如和平时代那么亲密，保不准这些难民中有些不怀好意之人。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将这些人安排在骑士团驻地的附近，由他亲自看管。
很快，这些难民都被转移走了。
他们之中也没有福克斯想的那样混杂着奸细之类的存在。
似乎，一切都只是他的多虑而已。
可是就在之后的某一天，福克斯在巡逻的同时察觉到一位实力和自己不相上下的人出现在威尔赫铎的领地内。
介于对方的实力，福克斯决定一人独自面对他，而莉可西亚和骑士团的主要成员依旧在威尔赫铎的教堂附近保持不动。
“我很快就回来。”
“嗯，路上小心。”
福克斯看了一眼担忧自己的莉可西亚，表示自己不会有事后便寻着气息找到了那人。
对方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意思，而是等待着福克斯找上自己。
“怎么会是你？”
看到对方的一瞬间，福克斯的瞳孔骤缩，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好久不见，福克斯·福尔科。你竟然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
一个邪教徒，信仰恶魔之人，他早就本该死在一场审判之下，但他还活着。
而且，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武器，透露出圣器的威能。
“自从被你抓住之后，我就一直记恨着你。”
“而现在，我终于有机会杀了你还有那个女人！”
对方狂笑着，身体以极度扭曲的姿态扑了过来，但福克斯却并没有感到有多少压力。
因为他爆发的气息全都来自手中的圣器，其本人仍然不是超越者。
几个回合下来，邪教徒就被斩去双手，无法继续使用圣器的力量。
“说！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福克斯给他留了一口气，想要追问出自己的疑问。
却不想，这个邪教徒依旧疯疯癫癫的，并且极其阴毒地咒骂着。
“你们都会死！我杀不了你！但有人杀得了你！还会有其他人杀了你！不仅是你，还有你想保护的那个女人！”
咔！
福克斯一剑斩断了邪教徒的脖颈，鲜血喷涌，染红了他的铠甲。
“疯子，可他到底是怎么......”
还不等福克斯想明白理由，威尔赫铎的境内就出现了未知的势力介入，而他们率先去的地方，就是威尔赫铎的主城。
“混蛋！”
福克斯察觉到情况危急，并且由于自己到主城的距离还有很长一段，于是不再隐藏羽翼。
此时，他的两对翅膀都已经成熟，足以令这位从未划过天空的天使飞跃这段距离。
“这......”
等到福克斯赶到主城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冲击着他的精神。
威尔赫铎的城内出现了流寇，强盗还有杀手，他们分工明确，劫掠，烧杀，一个不少。
不对，他们和刚刚那人一样，都是邪教徒！
无论外表是什么样的，他们身上的气息都是邪恶的！
该死的邪教徒！
“救命！谁能来救救我们！”
威尔赫铎的居民哭嚎着，乞求着。
而士兵则被围困在一隅，然后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场屠杀，更不用说那些普通到连反抗能力都没有的群众。
尸体，火海，废墟，就和自己看到的真相一样，不对，这根本不是真相！
“住手！”
福克斯抗住了精神上的冲击，全然不顾自己的躯体，疯狂地冲向那些毫不节制自我的屠戮者。
那些人仿佛知道福克斯的身份一样，即使同伴被杀也没有阻止，而是继续屠杀着其他人。
“*天堂圣言*，你们这群混账！”
福克斯看出来这群人绝对和刚刚那个邪教徒是一伙的，因为他们的身上处处透露出疯狂和混乱。
即使是死，他们也会将最后的力气用在杀人身上。
但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威尔赫铎的领土上？
为什么他们要杀死这里的居民？
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谁？
莉可西亚安全吗？
这些疑问让福克斯失去了理智，但周围传来的求救声传来，一直以来的意志和责任感又逼着他保持清醒。
“不行！先救人，莉可西亚她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福克斯知道此时的莉可西亚应该在教堂内，而那里是骑士团庇护的地方，在他的手下中有不少实力不俗的人，更何况莉可西亚本身也有很强大的神圣力，肯定能挡得住这些疯狂的邪教徒。
那么，先把城内的邪教徒们清理干净吧！
福克斯举起手中已然染红的圣剑，张开四翼，继续执行着自己的意志。
等到周围已经没有邪教徒的时候，福克斯再次确认了一下幸存者，让他们全都跟着他去教堂内躲避。
很不幸的是，威尔赫铎的国王兼领主已经遇害，他的遗体被福克斯收敛后焚烧，并在一段神言的祝福声中净化了灵魂。
“愿你在天堂有个好去处。”
走到教堂的大门口，福克斯看到了激烈战斗后的痕迹，以及几位同伴和大量邪教徒的遗体。
而大门依然紧锁着，似乎没有受到影响，里面应该是安全的。
“太好了，莉可西亚的气息还在！他们几个臭小子的气息也一样。”
在门外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让福克斯有那么一瞬间的欣慰和庆幸。
他收起了羽翼，准备迎接同伴们。
然而，当他打开大门的一瞬间，面前惨烈的景象又一次冲击了他的精神世界。
只见所有的骑士团成员被斩去双手和双腿，挖去双眼，绑在一个个木桩上，活着但生不如死。
而自己一直守护着的圣女，莉可西亚，此刻正被绑在一根石柱上，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裳，脚下布满了火柴堆，但还没有被引燃。
其脚下还有几个邪教徒的尸体，似乎没有来得及点燃火把就死了。
福克斯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这里就会变成这样。
“哦？那个废物没有杀死你啊，福克斯！”
一个声音从教堂的阴暗地传来，那张脸令福克斯感到异常愤怒。
"科蒙·梅塔特隆！是你！竟然是你和发生在这里的惨剧有关！"
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神圣骑士团的一员，不过这个家伙侍奉的是另一位圣女候选者。
“哈哈，看来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了吧？”
科蒙·梅塔特隆露出阴谋得逞的笑，欣赏着福克斯的不悦。
“这是梅塔特隆家族的决定？”
“是的，毕竟梅塔特隆这个姓氏能决定很多东西，不是吗？福克斯，我们讨厌你的圣女，我们不希望她成为下一任教皇。”
科蒙的话让福克斯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但很快，他又一次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然后一剑刺向科蒙。
嘭！
两位超越者的力量碰撞在一起，但科蒙没有打算和福克斯纠缠，只是过了两招，随后便愉快地逃走了。
“不好意思，我只是来确认一下结果的，顺便把那些执行的人都杀了。”
“对了，很快这里就会被裁决，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快点走吧！”
福克斯没有去追科蒙，而是释放出自己的权能，将教堂附近全部保护起来，背后的羽翼也不再掩饰，而是最大程度地展开。
“圣言·治愈！”
天使的荣光降下，生不如死的骑士们不再受到痛苦的折磨，而还算完好的莉可西亚在受到治愈的同时睁开了双眼。
“啊，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莉可西亚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想要让福克斯放心，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福克斯帮她解开了
“别担心，我会救下你还有这些仍然活着的人，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用上我的权能，即使是身体变得残破不堪，也能恢复如初。”
看到自己的手下遭受到了这般酷刑，福克斯心里非常难受。
但至少，他还有能力让他们恢复原本的手脚还有视力。
一切都还有希望。
然而，教堂外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大门被剧烈的冲击掀开，末日般的景象伴随着升腾的蘑菇云映入福克斯的眼帘。
“圣裁？为什么会降临在这里？”
福克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他突然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和自我的存在产生了怀疑。
尤其是看到那种专门审判异端的广域歼灭型武器被用在了威尔赫铎的土地上。
这里可是圣教的属国啊！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的力量撑不了多久，我现在就......”
福克斯还想着救人，这几乎是他的本能行为，但此刻莉可西亚却说出了他不敢承认的事实。
“没用的，福克斯，你已经没有救下所有人的力量了。”
莉可西亚察觉到福克斯正在狂跳的心脏，那是过载的信号。
“不，我还能救，我还能......”
福克斯双眼逐渐猩红，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团长，救你自己和圣女吧，别管我们了！”
连骑士团的团员们都靠着最后一口气让福克斯不要继续逞能，但这正是福克斯无法接受的。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人死掉，哪怕是要牺牲他自己也不能！
“没关系的。”
在失去理智的前一刻，莉可西亚温热的双手抚在了福克斯的脸颊上，一瞬间的触感让福克斯有些失神。
“记住，你一定要活下去，别管真相如何，忘掉它，然后像个人类一样活下去。”
这位圣女用尽最后的力气和神圣力编织了一块绝对安全的空间，时间很短，但足够撑过圣裁的毁灭性冲击。
她和福克斯一样拯救不了所有人，所以她只能救下一人，哪怕只有一人。
轰！
一阵白光闪过，世界陷入寂静。
待到寂静褪去，教堂变成了废墟。
骑士团，幸存的平民和士兵连遗体都没能留下，而那位保护了福克斯的圣女则倒在了天使的怀抱中，没有了生机。
“啊......啊！啊！啊......啊！”
福克斯紧紧地握着莉可西亚不再温暖的手臂，眼泪如同决堤般落下。
背后的双翼由于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挤压并发出折断的声音，纯白的羽翼在一瞬间变成黑色，堕天的姿态开始显现。
“教廷！你们都干了什么！”
愤怒冲昏了福克斯的头脑，他想要复仇，那藏于心底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
“嗯？还有人活着？不对，你是福克斯，那翅膀......”
“死！”
福克斯也不管对方是谁，但他的身上带着教廷的气息，那就该杀。
“哦？有意思！”
对方很快就挡住了福克斯的剑，力量上与其不相上下。
他大概知道了情况，所以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直接动手吧！
“但很可惜，你一人做不到向教廷复仇，而我也不想让人打扰到我的计划。”
说着，一柄带有魔性气息的剑插入福克斯的体内，让这位刚刚堕天的天使痛苦不堪。
“放心，它不会要了你的命，但这把圣剑就交给我了。”
福克斯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脸，只知道对方拿走了自己的圣剑，然后递出了一把魔剑。
而它，正是魔剑达尔。
......
“这就是你的故事？我无法想象你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也难怪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是在酒馆买醉。”
“是啊，回想起来那都是二三年前的事了。”
“你是在逃避那一天，对吧？”
“没错，我就是个逃兵，不敢面对那一天在威尔赫铎死去的人。”
“呵，所以只有到了要死的时候，才敢面对吗？”
“是的，我不否认，但老实说，我再一次看到和莉可西亚很相似的脸时，我很惊讶。我以为我又见到了她。”
“是吗？难道在你眼里，我只是她的替代品？”
“不是的，我爱她，但我也爱你，我对你们二人的爱是不一样的，可我不能否认我有的时候会把你看成她。”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到现在才肯表白的理由？”
“算是吧，索菲亚。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让自己感到羞耻。”
弗格斯无奈地笑了笑。
自从经历过威尔赫铎后，他虽然放浪形骸，但仍然保持着作为骑士和天使的良知，他不敢和索菲亚说这些，也不敢表达爱意。
可是现在，过度使用魔剑的力量而导致生命无多，在最后的日子里，怎么样也要把遗憾给弥补一下才行。
“哼！我懂了，所以作为惩罚......”
索菲亚没等弗格斯反应过来，抓住他的衣领就吻了上去。
“我可不管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你今天要为说的这些话负责了。”
“记住！莉可西亚，她是你的圣女。而我，索菲亚·亚缇克兰，是你的君王！”
“这次可不许逃跑了，福克斯·福尔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