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3-2

作者:水过村头一枝妖 更新时间:2023/10/6 18:45:03 字数:2624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为了逃避喘息起身逃去厕所过,生怕再度发生这种事情。

  我很庆幸第一次意外听见她声音时没有跑出去看,更庆幸于自己没有在第二次时尝试面朝她的宿舍探头。

  否则会发生什么……简直无法想象。

  耳机里的歌曲从未停止下播放,跟着节拍律动,新老顾客进入店面,人们忙忙碌碌,只有在吃饭时会安分一点。

  却还是会拿着手机播放视频,分秒必争似的手指动个不停。

  父亲不喜欢这样,总和自己犟,好像主动拿起手机自己就输了一样。

  有时候看见母亲也在刷,他会很生气的和母亲理论这一事情,结果自然是吵架,不知道在争什么东西。

  等到有顾客陆续进入餐馆,后厨也忙碌起来了,我才走到取餐窗口,开始晚间的帮工。

  今年不是2021年,我已经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高二生,不明白自己感情的同时不理解身边人的所作所为。

  这家餐馆开于2022年元旦,1月1号剪彩,1月3号就全天无人光顾。

  原本定于2021年年末的剪彩因为一些事故推迟,等到真正剪彩的时候,众人的新鲜感早已溜光。

  我妈这个时候就急啊,说你好好的面店不搞,非要跑来做什么饭馆!这下好了,人都没有一个。

  他的话也总是不多。2022年1月3号的当天晚上,他叫了几个朋友,久违的炒了三大盘子菜,炒完才说这个餐馆以后也会像这三盘菜一样红红火火。

  那天我没在,因为我上的那所高中放假向来放不满。

  后来我爸跟我炫耀,说我妈看见那几盘子菜,什么抱怨的话都没继续说,一筷子菜堵住了她所有的质疑。

  他做到了。而我至今没问父亲,他那天炒的菜是什么。

  可能是大盘鸡咯。

我双手端着一碗大盘鸡,端上食客的餐桌。

  馨香扑面而来,菜色镬气十足。父亲曾骄傲地表示没人能炒出这种香味道,却屈身在一家面店干了十五年。

  在此期间许多人都疑惑,我的母亲更是不理解他为何做这样的事情,而他最终还是给出了他的答案。

  他喜欢小孩,更爱我。

  我的父亲在和我母亲结婚以前在外省打工,也是餐馆,他喜欢这份工作。

  只要能进厨房,做什么他都乐意做,做什么都不为过。

  他是少见的,小时候就找到自己喜欢做什么事的人。当时没什么东西吃,赶巧需要他出去打工,于是他当了一个老师傅的学徒,一直干到老师傅走。

  有些事情需要练习,我的父亲属于太过专注地做一件事情,所以忽略了另一些。

  他不爱说话,运气也总是不够好。年少,在第一次考核时失手,打翻了盛装菜品的碟子,因此被师傅打手打到不能用,留了隐疾下来。时至今日,每年冬天最湿寒的时候他都还要在手腕处贴膏药。

  父亲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未曾抱怨什么,一句痛都没有。老师傅需要“借梯子下楼”,结果他硬是扛到手都被打烂了,还是一句话不说。

  犟脾气,哽得慌,给所有人气得不行。

当年医疗技术还不好,双手最后治疗的马马虎虎,就这样将就着用了几十年,父亲现在说,不也挺好。

  他很乐观,没有想过真正坏的事情。顺应时代,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过自己的生活。

  其中包括婚姻。

  我的父母是包办婚姻,一九九几年时,经由介绍人牵线,从认识到结婚仅仅用了三面。

我的母亲当时是个会计,高中毕业给酒店做账,每个月赚的钱差不多是父亲的五分之三。

  双方父母都说,不用换了,这个挺好。

  当时父亲刚准备从外省回来,二十五六,哪喜欢听这种话,结果还是连哄带骗的先结了婚,所谓的“之后再说”。

  一拖就一直过到了现在。

  小学时,有段时间待在父亲做工的面店,他一直在说自己其实不怎么喜欢母亲;母亲也在问:“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俨然一副要离婚的样子。

  生活至今,硬要说两人一点感情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只是我也不清楚当事人究竟为什么同意了这门没有感情基础的婚事,又不晓得为什么没有感情了还不去离婚。

  这些都不是我该问的问题。

  所以,直到今年国庆,也就是现在,我才在电话里得知父母办离婚手续的消息。并因此成功离校过我的假期,看见了在父亲店里打工的张忍冬。

  “忍冬是你以前的同学吧。”这是父亲的第一句话,“来打声招呼。”他说。

  “你…好。”我一脸不可思议地开口。

  “你好。”忍冬也一副乖巧的样子回答我。

  一瞬间我想说的太多,但是我不会允许自己开口去说,没什么必要。

  “坐吧,晚上我们再去见你妈。”我爸说完就回到后厨继续工作了,只留下我和忍冬在凳子前干站着。

  “啊……”恍如隔世般扯下自己的一只耳机,收拾收拾装束,把包扔在一边,这才坐下。

  忍冬没有,她粗略看了我几眼之后,继续忙她的事情了。

  第一天过得很粗糙,明明是团圆的日子,却过得月亮好像要吃了人一样,全家没有谁在乎月亮。

  忍冬回不了家,从父亲口中听闻忍冬的情况后才明白她有一个多么糟糕的家庭,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选择在父亲的店里做工。

  我是说,我的父亲答应了忍冬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的请求,还愿意把二楼的空房间租给她用,那里本就是父亲的临时宿舍。

  只是来来回回跑麻烦了一点,但是要能帮上其他人,那点油钱不算什么。

  说这种话的父亲,在面对母亲的质疑和争吵时,完全是恶人的一方。

  作为会计出身的母亲,她擅长计算一切事物,大到全年的开支用度,小到今天晚餐买菜花了几分钱。她可以算出十几年来所有的亏欠,唯独不说人对人的付出。

  想来也是,我爸确实对家庭的付出不够,在面店工作时每天早出晚归,除了上交应有的部分工资外,没什么时间留给妻子和孩子。

  厨师向来是一个后勤工作,不用抛头露面,也不用精打细算,除去油盐酱醋,做所有菜都讲究一个手感,一个适量。

  会计是需要问的,所有东西,所有底细,方方面面、角角落落,什么都不能漏。一旦有所遗漏,必定会在最后汇总的时候出大问题。

  我的父亲就是一直在“漏”的那个人。

  无论是对感情、生活的经营,还是对子女、老人的赡养,几乎都只见到我妈的身影。

  她受够了。

  没有人比她对这个家付出更多,几十年来如一日的记账生活,翻出来时也肯定是最不堪的那种。

  她很失望,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很失望,这种失望是任何补偿都弥补不了的那种。

  所以当她看向我时,唯一的自豪也被旧账冲垮,开始指责我的种种不体谅。

  现实生活不是游戏,我依旧像个孩子一样,在父母眼中,自己的子女永远只能像个孩子一样。

  我长大了,却还是只能这般听他们讲着生活里的繁琐。

  仔细想来,父母口中的“你我”,从来不是正常夫妻该有的样子。我听见的一直是“你爸”“你妈”,以我作为连接的称呼,等到我成年上了大学后就一分为二,也是十分合理的事情。

  所以当我的母亲问:“你想跟爸爸还是妈妈?”我还是一个字不说的时候,她很失落,接着像发了疯一样摔东西。

  我当然知道她在恨什么,我以为她总有一天会习惯我的失语,就像她以为自己的孩子总有一天能学会向她汇报生活。

  这是只属于我和妈妈的游戏,只有孩子会把这种事情当做游戏。

  我知道,我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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