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3-3

作者:水过村头一枝妖 更新时间:2023/10/6 18:45:29 字数:2349

  深夜,回家的路上,我和我爸一言不发。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说什么话。一路上除去汽车引擎的轰鸣,几乎算得上是寂静无声。

  母亲已经搬出去一周了,没有任何回来的打算。不知道父亲怎么想,又是否有挽留这段婚姻的打算,我对此一概不知。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但也只是想。从小到大我都只敢想,不敢将其说出口。

  结果还是父亲先开口了,他问我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都还好。”就跟以前一样,没什么人在乎我,我没什么在乎的,总是如此。

  “有什么需要钱的和爸爸说。”

  “嗯。”我回答他。

  我摸上自己的手臂,坐在副驾驶不方便做任何动作,拧胳膊都不行,太过显眼了。我翻出自己的手机,翻看相册,里面一大半都是毫无意义的风景照,没有任何一张是三个人的合影。

  可能这个家庭的破裂我也有错在身……不,是一定有错在身。

  或许我多在他们面前提起另一人就不会导致这种结果,我说话太少,如果我能像其他人一样……

  没有谁会像其他人一样,后悔再多也改变不了现实,所以后悔没什么用。

  有些事情从开头起就注定了结尾不会好过。

  现代社会没有人推崇包办婚姻,因为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导致双方的分离,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会有好的结局的,大部分都是如此。

  却也还是爱着自己的子女,至少我父亲是的。

  一路上没有什么车流,那天是中秋,大部分人都在忙着和家人团聚。

  爷爷奶奶早在几年前就因病死去,安然下葬,留给世人的只有痛苦和落寞。

  路灯一盏一盏,注视起道路前方,感觉自己在路上倒退而非前进,周遭的一切都跟随着车的速度流动。

  声音逐渐远离尘世,现实生活一到夜晚就变得安静,尤其是深夜。

  中秋节,如梦似幻的经历反倒让我能够忍受寂静了。脑袋里要思考的东西太多,错与对,对与错,没人能真的找到二字中间的分界线,世界总是不那么明朗的分割一切。

  时间还是在过。

  到家时已经临近午夜十二点,下车前我终归忍不住想问点什么,所以赶在后悔以前开口。

  声音有点急促,发音有些变调。

  “爸,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知道父亲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

  “你没做错什么。”他不加思索地说。

  车子熄火,我们下车,上楼,暂时忘记这一切,以迎接明天的生活。

  一夜无梦,我放着音乐睡觉,醒来时是六点十五,规律的生物钟。

  想起自己还在放假,多睡一会也没关系。但还是穿好衣服,洗漱,和往常一样。

  开餐馆以后,父亲总是九点钟出门。如果不是备菜,他会一直睡到自然醒。

  他的睡眠不怎么好,跟我相反,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才能睡好,所以他不午休。

  我开门时没想到父亲已经起床了,他在腌肉,把盐的结晶往上撒满薄薄一层,接着翻过来,再撒上一层。

  父亲做完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已经刷完牙吐了唾沫,听见他说让我自己出去吃早饭,出来一看,他仍在继续干活。

  他还是这样,毫无变化,我想。

  虽然以前父亲是在面店做工,但是初中以后,我真正吃上他的面的次数并不多。何况那是早餐面,再怎么做,时间久了都会因为口味统一的流水线烹饪而失掉兴趣。

  说白了就是吃腻了。

  我吃他做的所有面食都感觉有一股早餐面的风味,后来索性说自己不爱吃面了,免去了很多解释。

  这对厨师来说是致命的,但是他也别无选择。回乡那年能找的工作不多,赶上下岗风波,大酒店的厨师都是裁员,没有什么增员的可能。

  父亲这才找了家面店打工。

  一来就是十五年,一直到我初中二年级结束他才结束每天朝五晚九的生活。

  早上五点起来,晚上九点回来。他到家的时候我基本都已睡下,完全交错的生活。

  我的母亲以为他这是准备辞职回去当正经厨师了,结果完全不是。他开口就说自己攒的钱足够盘下一个店面许久,准备自己当老板为自己工作。

  我的母亲以为我的父亲疯了,但其实,他一直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事情、想做什么事情、为了什么做事情。

  最开始当面店厨子是为了方便自家人吃饭。小学时,如果我去吃面,我都不需要给钱。前台的阿姨看一眼就知道我要什么东西,朝一边大声喊道:“要一碗水波面。”

  免费的,我没得选。我吃了将近七年的水波面,至今也没搞懂水波面为什么叫水波面。

  汤面里加半勺黄色的酱,加两根青菜,这就是水波面。

  它不难吃。但是吃了太久,我分辨不出它是好吃的水准还是一般的水准。

  上初中后我有自己的零用钱,有天路过包子铺,我开始买包子吃,再没主动去过那家面店,尽管顺路且离家不远。

  我的父亲有天问我:“为什么不去面店了?”

  我没说话,他也没逼着我答。

  我想他现在已经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在他选择开餐馆而不是面店的时候。

  我们一家人都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有母亲会在某些时刻问我:“今天过得开不开心?”,我的那个回答也永远只有开心。

  我们不擅长讲爱,这不代表爱是不存在的。

  我吃完早餐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做完了一天的准备工作,正在餐桌上吃之前买的餐包,这比正经的早餐要便宜不少。

  他看见我回来,第一句话说的是:“你还想不想再吃点?”,我说不用了。

  “爸。”

  “诶,怎么了。”

  “店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你忙你的吧。”

  “……我没什么可忙的。”

  “怎么了,知道帮爸爸了?”

  他展露出笑颜,我搭上他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下。我说:“多积累点社会经验总是好的。”

  这句话我自己都不信。我仔细想了想备忘录里的措辞,觉得这句话还是不够好。

  “也是。”父亲停下进食的手,我帮他倒了杯水,他就着水咽下喉咙里的面包残屑,“那就帮忙送餐吧。”他说。

  于是我顺利得到了一份临时工作,和之前餐馆忙不过来时的帮忙是差不多的。我这样想着,完全忽略了那里还有另一个我认识的人在工作。

  “早上好,李叔叔。”

  我看见张忍冬坐在店内的长椅上,面朝我们打招呼。

  “早上好。”我爸回应道。我则是完全没有记起忍冬在店里的事情,所以我的表情和昨日第一次见她时没有太多差别。

  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啊。

  我低着头,揪住自己的衣角,没有勇气抬头见她。

  “怎么了这是,认不出来我了吗?”忍冬若无其事地走到我身边,拉住我,又牵着我回到她刚刚坐的地方。

  “早上好啊,李文。”

  耳边响起忍冬的声音,她以一种温和的态度向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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