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意外的容易。
我是指,在受困于焦虑之后,我反而能够好好发出“爱”这个音,就像卷曲的毛线终于被捋直了一样。
说话变得十分顺畅,我想我克服了它。
而忍冬的回答超出了我幻想的所有可能。
“这不是爱。”
说这句话时她仍有半个身子贴在我身前,牵着我的手臂,我几乎是挂在她身上。
这个动作几乎像是个拥抱了。
“为什么不是爱呢?我爱你,忍冬。”
我再次重复了那一句话,这个场景我在心里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于是她放开了我,我和她面对着面,我看得清她眼中的犹豫和失落,为什么在失落呢?
我的爱又为什么不是爱呢?
“我说过我想当你后妈的吧。”她扯了个很勉强的笑容,是的,她说过这句话。
“你说了现在不想了。”
“你爸已经离婚了!”
“这不重要!”
天知道为什么这会和我爸有关系,我告诉她:“现在是我在爱你。从高中,从高二,我每天、几乎每天都想要和你接触。我不知道那是爱,我现在知道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快速、这么用力地连续说上如此长一串话,而我不想把它停下来。
“如果这不是爱,又有什么是呢?我不擅长表达,我向来如此,所以我害怕。我害怕你会离开,我害怕其他人的离开,我没能救下谁,因为我自私。我旁观了其他人的灾难,我不希望它发生在我身上。”
“我喜欢你,忍冬。”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我的眼泪确实在流,可是我从未如此醒过。
我闭嘴了,我不知道我还能继续说什么。然后,我听见了她的声音。
“可是你拒绝了我,两次。”
我知道她讲的是什么。
是的,两次。
那天晚上我为什么是一个人离开的?
“还记得吗?我给了你一个拥抱,你没有给我报酬。”
那是个吻,甜蜜的吻。临行到最后一步了,我还是跟个胆小鬼一样不敢做到最后。
那天我说了“不”,就像她第一次对我说“性”,我拒绝了她那样。
当我真正确信那种悸动是“爱”时,我才明白“爱”。在我得到“爱”之后,在我失去“爱”之前,我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于是,我亲吻上她。
她仍旧没有看我的眼睛,我直视着她,她也几欲哭泣,只是强忍着,她比我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等到我离开她的唇,她轻吐了一口喘息,就像过去深夜里无数的幻想,我终于真正得到了它。
“我……你……”恢复不了的呼吸,她气急了,“我有男朋友了。”她说。
“你爱他吗?”
“你!”她瞪着我,不敢置信我会说这种话。
如果她真的爱她的男友,我想我马上就会离开。但是忍冬没有这样说,她也没了回复。
两个人沉默许久,沉默到夕阳都快落尽了。
人群散尽了,这里是一处沉默的小巷。
“我就是一个出来卖的鸡。”
忍冬突然笑了,那是一种自嘲。
“就算这样,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她如此问我。
会的。
“我会的。”我以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告诉她。
我与她的泪都风干在傍晚的晚风当中,忍冬最后说:
“你让我考虑考虑。”
“嗯。”
沉默地走,沉默地走。走到餐馆门口,我的父亲还未回来。
我准备与她分别,在离开前,我对忍冬说:
“忍冬啊。”我微笑着,这是我最好看的表情了。
“如果你想好了,随时欢迎过来找我。”
那是她曾经对我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