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见面不到一刻钟的人撩起衣服显然不太合适,但铃兰眯起眼睛,越发觉得楚原昼那身血污碍眼。
如果她养过家犬,大概就会明白这种要捏着鼻子给动物清洗的感觉,但铃兰没有相关经历,所以莫名杠上了──
她鼓起脸,抵达男子面前,表情像极了要释放孢子的白蘑菇。
“我已经处理过了。”楚原昼从倚在墙边的姿势起身,“比起那种事,你先把日志给我……”
“什么叫那种事!你都已经把血染到墙上了不是么?”
铃兰这颗蘑菇马上要喷发了,情绪失控。她这时忽然想起对方登场时,就已经在大雄宝殿的门前倚靠一次了。
有段时间,镇上的少年模仿江湖侠客,叼着叶子吸引女孩的注意,动作也是背靠树干或墙壁保持神秘……这种现象在十五岁少年身上很常见,有个词叫“人前显圣”,如今楚原昼的举止就和这词完全一致。
──所以说为什么靠来靠去啊,耍帅么!至死是少年么?
作为僧女,铃兰一直维持着形象很少生气,但自从这人出现她的“矜持”就开始崩溃。为了平息“嗔念”,她转头蹲下身,像颗蘑菇一样深呼吸,好让气得发抖的胸口平息。
楚原昼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给僧女造成阴影,更不知道僧女为何要痛苦蹲下,开始念经,像要超度什么亡灵。他靠墙纯粹是寻找掩体,这种习惯在降魔师里很常见,成了他下意识的行动。寻找掩体可以防止袭击,并减少被妖魔暗中窥视的可能,这在情报战教材中写得很明白。
他现在眼里只有紧急任务,脑子转不过弯来。
“施主别动。”铃兰眼神终于恢复正常,转头起身,“把衣服撩起来……我来……给您包扎!”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仿佛不是要“包扎”,而是要“结扎”。
楚原昼一怔:“这是把日志交给我的必要步骤吗?”
“当然不是了,怎么可能给你这种可疑的家伙?”
“浪费时间。”楚原昼躲开绷布的封锁,“先把日志给我吧,这很重要,我需要禅院协助。”
顿了一下,他顶着冷峻凶恶的脸补充道:“还有我不是可疑人物,我是……”
“哪有可疑人物说自己可疑的……把手给我!”
“我正在追缉千年种,八百里加急……把你们的住持叫出来,我亲自和他谈。”
“他现在闭门不出,连我都见不到……腰打直!”铃兰围着他绕圈,“全是伤。连巴掌大的好肉都没有……你都这样了,居然还想挑战千年种?施主你,把传说级的妖魔当什么了……”
眼前的男人,多半是在夸大其词,铃兰坚信不疑。
因为经验不足,她没有上药而是简单包扎,这种用绷布勒紧伤者的方式很粗暴,但跟楚原昼的方式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他伤痕累累,铃兰挑了一些最严重的处理,神情认真,仿佛在维修一台老旧的机器。
听说在帝京,有名为“自律人偶”的研究项目,那是将人工智灵赋予傀儡的前沿技术,如果铃兰要去府学就读,大概会专攻这一领域的研究。她有这方面的天赋,维修时总会很专注。
降娄的僧人都很亲近机械,不会超度器魂、安抚机魄的僧人在这里可是待不下去的。但佛教的造诣也就仅止于此,他们从不理解其中的运作原理,也不需要理解。早期佛教的机械不亚于捡破烂,僧人们在雪原里造了一堆需要柴油的破铜烂铁,这些生锈玩意靠着“信仰”驱动,没人在意它们怎么动起来,反正只要僧人念诵真言就完事了。
僧人一般将这种现象称为“修成正果”,只要一群佛教禅师相信自己制造的装置能动,那它就多半能跑起来。佛教装置的运作和原理无关,只和信仰有关。
这种灵异现象在朝廷的墨家匠子们眼中简直“不可理喻”,因此他们每年都要派人来降娄,美其名曰“技术指导”。
曾经有位究天院的墨家导师途径莫高镇,震惊于铃兰的技术居然无师自通,达到了朝廷标准,有种未经佛教(那帮疯子)污染的精湛之美。墨家导师颇为感动,遂把帝京府学的《大炎天工:机理与运行》赠与她,并鼓励铃兰努力学习,争取走出佛教的穷山恶水。自那以后铃兰便在理论中走得越来越远,不复未经知识“污染”的降娄僧女了。
──她现在就像墨家匠子面对一台远古佛教机器,完全无法理解楚原昼这种“破铜烂铁”是怎么运转起来的。
然而这台机器表现出抗拒。
他把黑色锦衣放下,冰冷的眼神锋利如刀。
“拜托了!记录日志,把它给我,我要用来调查……”
楚原昼真的心急了,一把抢过铃兰手里的白色绷布,他比铃兰要高近两个头,压迫感十足。没时间纠缠了,他就算用暴力也要把城镇的风水数据拿到手。
“那个,施主……还有点没包完……耶?”专注于修理的铃兰被这台机器的启动吓了一跳。
眼前的黑衣男子身材高挑,神情凶恶,让她的专注感顿时没了。
铃兰忽然想起来……自己才是弱势的一方,好比舞狮的嘴里总会衔颗球,威严的是舞狮,而不是她这颗绣球。
此时的楚原昼不怒自威,冰蓝色的眼底就像藏着狮子,铃兰担心自己的绣球脑袋会再挨几枪。
僧女小心翼翼,后退两步。降魔师把白色绷布扔在地上。
“记录日志,请交给我。”
“等……等一下!那个……施主冷静一点!”
楚原昼神情认真,就在铃兰因他迈前一步而动摇之际──
“……这位施主,勿要对犬女纠缠不休。”
夜幕下的远处,传来无比肃穆的声音。
与铃兰那口音古怪的杜门方言不同,此时,室内响起的是纯正的“谷朔国语”,即与楚原昼的“国祀国语”一样的官话。
这样回答的并不是铃兰。
而是站在大雄宝殿正门处,另一位杵着拐杖的白衣男性。
虽然腿部是假肢,但从魁梧的身躯仍可想象当年的威风。与几年前,女儿最后的印象相比,锋利的眉角略微秃了一些。
男性僧人昂首。
消瘦的面庞,眼中埋着强悍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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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在场对立的便是──
“空摩玄。法号智空,现任住持。”
“你是……?总算出现了。一家人都担任僧侣。真是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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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
突然出现,并帮忙解围的智空僧人,与对此警惕的黑色降魔师。
“……父亲?”
对来者感到惊愕,铃兰瞪圆了淡桃色眼睛,意识从楚原昼的强烈气场中脱离出来。
男人的出现超乎想象,让她的瞳孔再度动摇。
多日来,拒绝与家人沟通的父亲……居然就这样出现了。她下意识想靠过去,但是──
眼前的男人擅自改了自己的求学志愿,还把姐姐气哭,少女突然想起这些事,她每天都希望父亲从房间里出来,但真见面时却犹豫了。
铃兰顿时停下脚步,父女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错,然而现在并非寻求沟通的场合。
此时初步入夜,整座禅院都灯火通明。山林间的晚风静静拂过,为屋檐和门廊捎来积雪。武僧杵着拐杖,视线轻描淡写。
“那么阁下,请问……?”
他的声音嘶哑。
“名字是昼,楚原昼。因为追缉妖魔所以来到这里。”楚原昼警惕地看向僧人,简短介绍,“降魔师。”
似乎嫌麻烦一般,黑色降魔师面无表情的抢先回复,用冰冷目光与之交锋──
“那么,降魔师阁下。”
用语很是恭敬,可武僧的声音却渗出明确的愤怒。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里是东方九州大炎帝国,镇魂塔庇护区域以北的降娄旧址。现今降娄自治区──酒泉府,敦煌县──莫高镇。位于山顶的禅院。”
“可以了。”
身为禅院负责人的武僧,当场举起手臂,打断发言。
“既然这样,降魔师阁下也应明白……这里是『降娄自治区』,不处于『镇魂塔』管辖范围。而我等是受过正式修行的僧人……阁下说有妖魔潜伏在镇里?即便如阁下所言,我等没有义务提供协助……”
“父,父亲大人,这话有点……”铃兰急忙压低声音。
会不会拒绝得太过了?对方随时可能开枪……下意识想提醒的时候──
“铃兰,现在是我在讲话!你要帮外人说话吗?”
理性的思考被粗暴打断。时隔多天的对白竟是一句训斥,铃兰瞪大眼睛愣住,握紧衣摆。
“帮……外人……说话……?”
铃兰心底微微抽动了一下,抿起嘴唇,努力将胸口的情感压制下来──
父亲一直是独断专行的人,否则也不会和姐姐闹得不欢而散。
把难受的少女放在一边,父亲空摩玄继续看向楚原昼道:
“所谓『降魔师』,是在『十二镇魂塔』管辖区域内讨伐妖魔的职业者。而这里既然有我等佛徒,就无需降魔师插手。”
迫于父亲的压力,铃兰咬牙不再插话,但她依然明白其话语所述之事──
所谓“妖魔”、“妖怪”、“妖物”,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对于那些来自黑夜的邪祟魑魅之物的通称。
以之修炼的年月为标准,妖魔必须用特殊手段超度。因此,正式管辖区外的民众,才会依靠佛教和“大三昧耶”度日。
然而,边境的僧人和僧女常用的战斗方法,无非是火器扫射后,近身用机械臂殴打,又或者驾驶金刚一拳下去,砸成糨糊,再念诵真言“超度”。弱小的妖魔另当别论,那些强大的敌人,禅院有时也感到棘手。
而擅长讨伐那些强大妖魔的,是运用“道藏”的职业降魔师。所谓术业有专攻,想必这个叫楚原昼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说恶意点,对于自治区的禅院僧侣来说,降魔师实际是竞争对手。纵使听说过,铃兰以前也从未见过他们的存在。
不过,现在她总算亲眼见证了,黑色降魔师与白衣僧人的眼神交锋──
“我等就这么直言吧。”
飞雪从敞开的屋外伴风涌入,在灯火通明金光灿烂的禅院添来一丝寒意。
“这个城镇乃是佛土,不需要降魔师的介入。”
抬起脸,中年男人如此宣言。
他坚毅沧桑的面庞上,眉眼口鼻的轮廓全都镀上了一层光。强悍与虚弱在他身上交替,汇成敌意。
“话又说来,阁下认为真有妖魔吗。”
“你什么意思?”
楚原昼眉头一紧。这下铃兰都听出了父亲话中的敌意,想必这位降魔师现在一头雾水吧。
见他的反应,僧人目光犀利。
“妖魔出现了──妄称如此,从无力的民众那里牟取不法的报酬,这种欺诈手段,在过去二十年不是很流行么……?”
在这个降娄自治区内,现在还没有妖魔的报告。分明如此,对方是怎么判断出妖魔潜伏在这里呢?僧人的话语在试探。
早在十年前,这个镇子遭受过几个不法份子行骗。对方游说民众和禅院佛徒,借用讨伐妖魔的名义盗走地脉数据,毁坏地脉炉引发了山火,大量妖魔涌入损失惨重。
也正因那起事件……两姐妹的母亲、前任法师才会葬身于记忆的火海之中,家庭四分五裂。
虽说后来平息了地脉,但人们自那时起不再欢迎外来的降魔师,尤其是作为当事人的父亲,更厌恶一切外来者。
而如今楚原昼的出现,让男人起了疑心。想到这里,铃兰隐约能理解父亲的敌意。
“我承认。确实有些不入流又没有道德的自称降魔师的人会四处行骗。但是──”
楚原昼亮出了手中的令牌。
那是一件古老的木刻名刺,之上绘有半朽之树和云中苍龙的图案,位于中心的“天巡”二字,格外醒目。
“三垣地区七音舰属──”
“天巡门学院、行政令。”
降魔师抬眼解释道。
所谓的“三垣地区”,是对“三垣镇魂塔庇护区域”的简称,其中心城市正是首都帝京。
至于“天巡门学院”,则是位于帝京的专门培养降魔师的院校,在全国范围内享有盛名。就连铃兰都听说过这个名号。
对方居然是那个“天巡门”的降魔师,想必本来高超,要是他早点亮牌,铃兰自己或许会……不,应该没有人会把东西给这种浑身血污的可疑男人吧?
因此,对于楚原昼的令牌,父亲的神色丝毫不像被其说服。
“就算如此。我该如何相信阁下这座城镇有妖魔呢?可有证据。”
“是气味。”
“呵,气味?”
“我的师妹能嗅到妖魔身上的气味。你迟到了吧,祈!”
──响起门扉的启音。
门再度开启了。
与铃兰先前见识到的暴力踹门开法不同,来者轻快得让人惊讶。
背对着屋外夜里的寒冷风雪,出现的是一位两足直立的金发少女。
“……直立?”
铃兰为想法感到诧异:
为什么下意识用了“两足直立”形容……?
有这种不安感觉,恐怕是受到异常的外表影响。
那是一个立领明黄色大褂,浑身封着古旧符咒纸,就连眉心中央都醒目贴着一道朱红符咒的“少女”。
她与铃兰一样高,身高大约五尺,胸前发育姣好。及腰的金色长发做出编发造型,背着一个与纤细身体不合比例的武器挎包。
值得一提的是,“直立”的少女有双白内障一般的病态瞳孔。
更重要的是:
“──谢谢,对不起喔?让各位这么等待……妾身打从心底开心。”
盲女的声音拔尖、破音。嘴上道歉和感谢,但声音里比起善意,更以自己的意志为优先。
用理性的口吻,名为“祈”的盲女回应楚原昼的话:
“那家伙的妖气在这一带飘散着,并且很新……毫无疑问已经藏在了这个城镇的某个地方。”
如此宣言的同时,祈解开了挎包,从中显露的巨大武器是──
一柄巨大链锯。
这把链锯武器,和盲女一样贴满封条,朱红的漆彩仿佛散发着一种突兀的存在感。它仿佛有生命般不断颤动,并发出低鸣声音。
铃兰胸口莫名一紧,拉链下坠瞬间,心脏仿佛都漏跳了半拍。
工匠之魂颤动,她仅一眼就看出上面诸多高超的现代工艺,以经验来看,这东西的结构绝对不简单。并且它好像在……呼吸?
铃兰从重机装甲的下方感受到了一股莫名视线。
“这孩子也很激动,看来目标就在附近……谢谢,感谢你这么听话!乖、乖,对不起喔……?”盲女试图安抚,但漆红链锯猛然挣扎起来。
“……!”
引擎轰鸣,暴跳如雷!如恶兽巨口般的锯片上下啃噬,黑色血管鼓胀,立刻咬向活物!
不过祈的速度更快,赶在五指被咬之前、飞速在链锯上贴符咒。那符咒似乎与她自己身上是同款,几乎是随手一撕──
被封印一般,引擎平息了。
它沉沉睡去。
“以上……就是这样。”
对女孩略微一颔首,楚原昼再次看向僧人僧女。漆红链锯暴走的场面太过震撼,铃兰几乎屏息,脑子里一片空白……
自律技术……那东西,刚才自己动起来了吧?
长期与知识打交道的求知欲让她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迫于父亲的压力,铃兰努力将疑问扼杀在心底──
楚原昼继续道:
“我们追击的妖魔,的确就在这个城镇。”
“阁下追击的妖魔就在这个城镇?”
“难以理解。”僧人沉声,“阁下所言气味是指……?那台邪异的兵器又是?”
对此,楚原昼代替回应。
“我的师妹,她能嗅到妖魔的妖气。”他顿了顿,“至于这把剑……”
僧人打断:“古代的传奇武器,是吗?而且有过改造。”
楚原昼和盲女对视,后者默默将链锯收起。
“这是与任务相关的道具,考虑到情报泄露的可能性,恕我无可奉告……”黑色降魔师语气平静,“不过正如你所言,此乃不凡之物。作为携带者的我们,确有使命在身。”
楚原昼尝试交涉:
“总之要行动起来。妖魔正潜伏在这个城镇之中。需要马上行动──”
“不需要。”
挺直的僧人直言拒绝。
嘶哑的嗓音带动空气,让气氛直转而下:
“就算阁下说的是真的,也不需要。”
“即使城镇的居民有危险?”
“那也无需降魔师来拯救……我已说过,此处乃佛之国土,本就不是你们这些外人能插手的地方。”
父亲的话让铃兰为之一僵,想不明白会是这样的回答。
──分明两位降魔师都说得很清楚了,可父亲还是揣守着某种偏见……视线隐藏在纯白的发丝之下,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你刚才说……佛之国土?”楚原昼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下一刻。
气氛剑拔弩张。
感受到战斗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铃兰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她清楚父亲的发言会引来什么,而眼下的情况证明了这一点。
“佛之国土……”楚原昼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汇,目光深邃。
他眼神微变,语气透露出一股怒火:“你知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现在收回还来得及。”
“我刚才说……”空摩玄直言不讳,“此处乃佛之国土,是降娄,而非你们这些朝廷看门犬所能踏足的地方……我可有说错?”
顿时,楚原昼如踩到顽固钉子一般皱眉。
藏在黑发下的眼睛闪过凌冽清光,暴躁的语气让人怀疑他简直就是个杀胚:
“我可以把你这番话理解成妄图制造地方分裂、背叛圣上吗?请再说一遍,这里到底是谁的国土……?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杀气顿时弥漫在空气中,楚原昼紧握着捆在背后的剑柄──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朝廷解决问题,还是只会仰仗干戈吗?”白衣僧人嘲讽道,“多年前你们发动灭佛战争,看来双方都没有学到一点东西啊……”
楚原昼沉声道:“多年?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如今圣上要开发降娄,让这片自治区繁荣,施恩于民,你们佛门却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吗?”
“施恩于民?”空摩玄冷声,“把这片净土变成你们宣传的旅游景点。让我佛信仰变成娱乐项目,完成潜移默化的变革……这是施恩于民吗?”
旁边的铃兰听不懂,正要去劝阻,但迫于压力,只能拉住父亲的衣袖。空摩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担任导游的女儿一眼。
“时代的浪潮不可违。改革不是过程,而是结果。”楚原昼不耐烦地说,“大势所趋,你们佛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改革不是过程,而是结果──亲眼见证了自治区繁荣变化的铃兰深有体会,正因如此她才接触网络,努力宣传,想要让外界了解自治区,也想要了解外面的世界。
但父亲固执己见,反对禅院作为旅游景点,和铃兰还有姐姐闹得不欢而散。在父亲看来,她和姐姐大概都是背叛者吧。
“改革有好有坏,唯有适应才能发展。”
姐姐也说过类似的话,铃兰相当认同。至于违背潮流者──
“如果你们佛教执意要逆流而上,不需要朝廷出手,你们自会被时代肃清和淘汰。”楚原昼目露凶光,“请再说一遍,这里是谁的国土……现在收回那句话还来得及!”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楚原昼不想动杀心。这是立场问题,他不想正面冲突的,然而僧人当场念诵佛号,面容虔诚。
“阿弥陀佛……”
空摩玄闭目,双手合十。
“善哉,善哉!”只见他霎时间金刚怒目,手臂顿时隆起,机械双腕撑破袖口,喷射纯白蒸汽!双拳闪烁,那是作为武僧长年修行的佛门真言被唤醒。
“金身”,只有高阶僧侣才具备的战斗型义肢。中年男人激活了强悍双臂作为回答。
楚原昼脸色一凛,缠在刀上的绷带也旋然解开……而在砍出前,铃兰拼命阻止,声嘶力竭。
“够了,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