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雪地中，血衣少女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她踉跄的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身形一扭，化作一只幼小的红狐，一个跳窜消失在了雪山中。
“化形？可，你逃不掉的。”
洛渺望着陆缈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那是莲厄峰的方向。在正午的阳光下，高峰上的雪正闪着耀眼的白光。
……
树林中枝头缀满凇挂，娇小的红狐穿梭林间，她那漂亮的毛皮反射着太阳光。在不远处的某棵松树上，一只白猫正在优雅的舔舐着爪子。
在旧土的时候，除了练剑，她还有三个兴趣，只是这三个爱好被紧凑的生活压抑住了，就连陆寻也不太清楚。
饮酒，作诗，骑射。
“寒日冬花照碧霄，银装素裹笼山腰。夜央微缠天中雪，薄雾尽消春始遥。”
正在奔跑的红狐突然停了下来，在她不远处，数棵寒柏突然消失不见。白皑皑的雪地上多出了一个黑色的大坑，无声，令人寒毛直竖。
“在下不才，写了首打油诗。我又不杀你，你跑什么？不如坐下来和我喝杯茶。”
白猫化作白衣银发少女，手持黑剑“镇鬼”，缓缓停落在黑色大坑上方。在她对面，红狐化作血衣少女，正警惕的盯着眼前的少女。
“你的伤好了？”
“并没有，不过这不影响我行动。”
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那黑色中的一抹银白，司冬使已经快要放弃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敌人，全身筋骨碎裂，只保留大脑和心脏完好，却依然能不受影响的杀敌掠阵。
“你……你还是人类吗？”
少女歪了歪头，似乎在思索着她的这句话，“真是新颖的问题。你觉得我是，我便是；你觉得不是，那便不再是了。”
“……我恨你，恨你抢走了哥哥，抢走了我的生活。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打不过你。所以，我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血衣少女飞到空中，这一次，她不再有所保留。猩红的领域蔓延至整个天空，其范围扩大到了整座玉龙雪山，甚至还有继续膨胀的趋势。
“【领域技——丹雨】！！！”
赤红的天空中，一滴又一滴的血雨逐渐降落，随后下起瓢泼大雨。倾盆的雨水笼罩雪山，将这座山也染成了刺眼无比的血红。
“你疯了……你还没有见陆寻一面，你还没有完成自己的理想！”
“见了，早就见过了，已经……回不去了。”
天空中少女倒悬，血泪从紧闭的双眸中流下，“我累了，我真的太累了。杀了我吧，不然我迟早会以山河会四使的身份挡在你的面前。我不想那个时候再被你踩在脚下，化作无数枯骨的一员。”
这一刻，白衣少女突然不知为何的……发怒了。她怒陆缈的不争，怒命运的戏弄，怒天地之不义。原本故事的走向可以有无数种，老天爷却偏偏选择了最无聊、最让人无力的一种。
她手中黑剑微微震动，发出阵阵龙吟。随后那柄黑剑“砰”的一声碎裂成百千块，每一份都承载着无穷的剑气，飞上了高空。
那些剑气凝聚成一片汪洋，如水流般包裹住了还未降落的血雨，接着另外两股剑气化作银色的闪电，飞快的劈向血衣少女。
“这是你逼我的，这是你逼我的！！”
天上的少女右手向后持爪状，竟然拔出了一节脊椎。那脊柱缠绕着血雨，在她手中化作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
“名剑——饮血，让你看看【雾剑】的极意！”
每种剑法修炼到极致时，都会诞生一柄与其十分配合的剑。这些剑可以是铸剑师锻造，可以是剑法发明者自己铸造，但最巅峰的，还是由剑法直接凝练。洛渺做不到，陆寻也做不到，但是陆缈，她做到了。
少女秉持着愤怒的理性，挥出了令天地失色的一剑。在黑白的世界中，血色的剑气斩断了白衣少女所有的进攻，斩断了一切由陆缈身上背负的因果，甚至断绝了她的不死。
没错，化作轮形的剑气，既破开了洛渺的防御，又撕开了陆缈自己的肉身。她既想要对方死，自己又不想再苟活。斩断一切的剑刃帮助她实现了目的，然而她是看不到了。
“洛渺……带着我的名字活下去……以后你就是真正的陆缈，你不许……再用那个名字了。”
脖子被斩断，头颅在泼洒的鲜血中掉落在地，只一瞬间便化为尘埃。遭受了致命一击却又没有真正死去的白衣少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死在自己的面前，直到她的白衣被血染透最后一个角落，一抹蓝色的剑气从远处尸体中飘来，钻进了她的眉心。
那是“意”，是少女最后的思念。
陆缈啊陆缈，你对得起你的名字吗？这片土地上没有人再能打得过你，可是你都看着多少人死在眼前了，你可曾守护好一人吗？
……
“铁鹤书传来讯息，陆缈独自一人前往羽民国了。”
望鹿台前，言羽正在收拾行李，给星使交代后事，“你看住李幕，我现在就去羽民国找她。现在陆寻死了，如果她也不在，狄山接下来的仗会很难打。”
“言羽，你老实说吧，你去羽民国有别的目的对吗？你又不是狄山人，怎么可能是去找陆缈的呢？”
星使坐在木桌后，直勾勾的望着他，“我要去丹朱国找蓝染了，李幕作为狄山的新王，必须让他能够独当一面。就他一人留在这里好了。”
言羽看了少女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桌子上放了一枚铜牌，“如果需要帮助，就把铜牌寄到任意一个国家的任意一家驿站，春秋院会帮助你的。”
语罢，他就离开了钦天监，启程出国了。
在狄山和羽民国之间，是一片广袤的内海。身着白衣的白发君主，独孤的坐在海边。她的怀中抱着一把黑色长剑，以前在旧土的时候，她也曾和陆寻去海边玩过。虽然那时他们还有隔阂，但回忆里的事物总是美好的。
曾经陆寻和他说过，“等我做完手中的事情，我们就找个地方渡此一生，三餐四季，明月清风。”
“没事，我可以等。”
她也曾给出了回答，现在看着面前的大海。只是云下千帆过尽，少女等待的人终是没有出现。
（第一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