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后,为了弥补战争带来的伤痕,剩下的国家选择摒弃前嫌,建立了三个联邦,成功保留了人类文明的火种。
这是官方的说法……事实如何,作为百年后的人,我一无所知。
但无论如何,建国的理由都没那么高尚。
在我看来,这是交易。人们交出自己的权力和利益,换来和平与庇护。
就像……被圈养的动物。
得到了安宁与数量庞大的种群,但代价呢?
我不认为这个世界有新闻里描绘的那么美好。
起码按理说,我一个好好工作、努力生活的人不该沦落至此。
当然,我知道……将自己的失败怪罪于整个社会是非常可笑的。
可是忍不住啊,就是忍不住,这种疯狂的念头能让我好受不少。
生气的时候总是会想要砸点东西的。
就像玩游戏,明知道那是幻想中的自己,是不真实的世界。
但那个无所不能的自己,真的……会上瘾,会巴不得再也不从电脑桌前走出来。
反正疯狂的话语都只存在我的脑子里,又不会干扰到别人,只要我自己爽了就好了。
其他的,和我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关系。
是的,我估计没几天能活了。
……不知不觉中,一支烟已经抽完了。
条件反射般地将烟蒂丢进河水中,摸着口袋,准备再来一根。
但是,烟盒已经空了。
摇了摇,没有随手丢进去的硬币。
一个空纸盒,什么都不剩。
我将烟盒也一并丢进了河里。
乱丢垃圾是违法的,可惜缺乏实际监督的法律就是废纸,也是垃圾。
更不要说垃圾的定义也很微妙。
能拿去换钱的东西,真的算是“毫无价值”的垃圾吗?
还能被利用的东西,能算是垃圾吗?
……
掏了掏全身上下的口袋,彻底的空军,一分钱都捞不出来。
想买烟也买不起。
明明昨天还剩一整包的……
肺瘙痒难耐,我抬起头,呼吸空气。
对面有一个胡子拉碴的老人,笑着对我挥手。
我以前很看不起那些流浪汉,认为他们是一群不愿劳作的废物。
但我很快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所谓的很快……指的是今晚。
一个无家可归,且没有钱的男人,还能去哪里呢?
讽刺的是,现在的我几乎没有……好吧,根本没有一个能让我借宿的朋友。
之前还是有的,在我破产前。
当我每天自闭喝酒度日后就没有了。
他们很干脆的丢掉了我。
神奇的是,我并不愤怒,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垃圾嘛,丢掉就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帮助别人没什么意义,把帮助别人的精力和时间用在自己身上,会活得舒服很多。
换位思考的话,我也会做出和他们类似的选择。
问个问题吧,你曾经玩的还不错的小学朋友,现在活得怎样你还关心吗?
我反正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学同学的名字,我一个都记不住。
呵,一个内心空虚的男人到最后一无所有,不得不感叹神明的安排无比合理。
走过仅仅十米长的天桥,来到对岸的“小平原”。
没什么节奏的吉他音,浑厚嘈杂的烟嗓随着晚风飘扬。
熊熊燃烧的烈火混杂着劣质罐头的油腥味,令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短短十米的距离,像是跨越了数百年,我一下子回到了传说中的西部世界。
野蛮却浪漫。
“哟,这不是楠木老板吗?终究是撑不下去了?”刚刚向我挥手的老人佝偻着身形,笑着对我说。
有那么明显吗……我的生活状况。
“小吴,准备一个睡袋,今晚有新客人了。”老人转过头,眯着眼睛,说。
被成为小吴的男人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
呆滞的眼神,硕大的鼻涕泡挂在上嘴唇,向左倾倒的脑袋,啊呜啊呜的言语。
如此明显的的特征让我忍不住怀疑……
“抱歉了,这小子自从他儿子死后就变成这鬼样子了。别看这样,他心眼子还是好的。”老人拄着拐杖,摇了摇头,说。
是吗……因为打击直接变成了这样。
如果没有眼前这位好心的老人的话,他的下场……估计只能沦为野狗的加餐吧。
掌握着桥下小天地的是一位秃顶的老爷爷。
老人的背景很神秘,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没人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每当他人询问他的过往时,老人总能编出新的“过去”。
童年时期被父亲家暴,随后他忍无可忍杀死自己的父亲。
被贵公子顶替姓名和身份,失去了上学的机会。
去抢银行,被自己的“朋友”打了一发黑枪,因此入狱。
妻子在入狱期间被黑鬼调教成**,最后他朝着狗男女的脑袋来了两发。
……
精彩过头了,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真的。
作为故事听听倒也不错。
老人是黑户,没有记录,从官方的角度来看是不存在的人。
类似的人,桥下多的是。
大半是妓女的孩子。
为了满足某些客人的要求,又没有做好避孕措施,最糟糕的是没有打胎的钱和勇气。让本不该诞生的生命降生于世。
少数幸运的能进福利院,接受一些最基本的教育。
但还是有很多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冻死、饿死,甚至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杀死的孩子。
生在厕所,死在厕所,对世界一无所知。
人生而平等,这句话可真够好笑的……
权贵的孩子和这些来的匆匆、去的匆匆的孩子,怎么可能平等。
当然,正是因为做不到,才会发出“人生而平等”之类的口号啊。
痛苦的时候,才会发出巨大的喊叫嘛。
“接着,今天的晚餐。”老人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把笋干罐头丢到我面前。
“钱的话……”我支支吾吾地说。
“等有钱的时候给吧……”老人笑眯眯地说。
有钱的时候……还能有那种时候吗?
我弯下腰,捡起了黑漆漆的罐头。
乍一看像是一块煤。
据说……是的,据说,桥下人们的食物是从各地收集来的。
这个罐头看着像是哪个矿工不小心弄丢的……或者说……被偷走的。
可怜的矿工……可悲的世界。
围坐在火堆旁,学着旁边人的样子伸出手,烤着手心。
现在是十月中旬,还没有冷到那种程度。
气温大概十五六度吧,火堆主要还是用来加热罐头的。
旁边的人面无表情地将架子递给我,用眼神指了指火堆。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在等待罐头加热的期间,我侧耳倾听着吉他的曲调和中年男人雄浑的嗓音。
歌词,听不太清楚,曲子的好坏更是一窍不通。
但,演奏的情绪我还是能听出来的。
不是悲哀,不是恐惧,而是庆祝又活过一天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