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一群失败者在抱团取暖罢了，完全就是在破坏城市的风景嘛。”类似的话语，听过很多次。
桥上的人从未正眼瞧过桥下的孤魂野鬼。
社会对失败者很不友好，可是又有多少人能一直赢下去呢？
总会有坠落的一天……
但在坠落之前，那股莫名的傲慢是不会消失的。
就像之前的我一样。
觉得那些聚在桥下的人是可有可无的垃圾。
直到今夜，我才意识到……这里其实是让人能重新喘气的好地方。
人终究是群居动物。
无需担心未来，因为未来不太可能会比现在更糟了。
“约翰的死，果然还是很可惜啊……”轻轻摇晃了几下罐头，我无意中说。
“噔……”吉他声停下了，人们低下头，原先残存的温馨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甚至还有几个年轻人对我投以威胁的眼神。
【今晚，别睡得太死。】我从他们的眼中读出了这句话。
哎呦……白痴，说错话了……
“对不起。”我赶紧起身鞠躬道歉。
虽然道歉一点用没有，但还是要道歉。
表明自己的态度，放低自己的姿态。本质上是以退为进，将原谅的选择权甩给别人，让对方不好意思深究。
是百试百灵、非常卑鄙的手段。
“没事的，我们是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的存在，所以，无需担心。”秃顶的老人说出了远超流浪汉文化的话，悠然地坐在我身边。
是吗，既然他这么说，我自然放心了。
约翰，和桥下的其他人一样，过去不详，“约翰”这个随便的名字也不清楚是不是真名。
他和秃顶老人一样，给人一种超脱感。
关键，他绝对不可能是失败者。
老人拥有的是杰出的智慧，而约翰拥有的便是夸张的躯体。
不是流浪汉瘦弱，阴沉的身体，约翰的肉体甚至比电视上看到过的健美冠军还要夸张。
宽松的衬衣根本掩盖不了他身体的线条，强硬的肌肉伴随着极强的冲击力。
背后精致的复合弓表明了他的身份。
他是个猎人。
即便只是擦身看过约翰一眼，就绝不会忘记。
约翰就是这么“鲜明”的一个人。
他每天都能从后山带来不少猎物，大大改善了桥下人们的伙食。
不仅如此，他的厨艺也很好，娴熟的刀工轻易将猎物肢解，靠着盐和一小撮胡椒粉就能做出飘香四溢的烤肉。
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甚至有不少没底线的人会腆着脸去蹭免费的烤肉。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
呃……不是，不是的，我绝对、绝对没有去蹭过饭哦，只是听人说的啦……
哈哈哈……哈……别，别把话说得太明白嘛！给我留点面子。
还有，到底是谁啊？在我脑子里时不时会蹦出来的怪声音。
……
但，这么一个强大的男人被更为强大的权力杀死了。
约翰被指认为杀害富家千金的真凶，被处以了死刑。
“最后，钱拿到了吗？约翰的那一笔……”我轻声说。
由政府发放的赔偿金。
话音刚落，氛围变得更糟了。
我看到几个比我小，粗略估计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握紧了拳头。
要不是老者坐在我身旁，我现在已经被围殴了吧。
“你还真会说话啊，南木老板。”秃头的老人笑眯眯地摸了摸光滑的头顶，说。
错觉吗？好强的杀气。
我摸了摸脖子，确认了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免的松了一口气。
“四万，最后我们拿到的钱。”老人接着说。
他的语气如常，温和且平缓。
我想到了即将爆发的火山。
“真够的夸张的，官方的说法可是四十万元啊。”我打开温热的罐头，用牙签挑起里面的笋干，放在嘴里。
好……好咸，没有米饭，光吃这些笋有点煎熬啊。
“所以，我们能怎么办呢？杀了那些愚蠢的官员？杀了那些没有主见的暴民？老板，给个答案呗。”递给我夹子的男人扭过头，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我怎么回答。
咕咚……我咽了一口口水。
好吓人！
“楠木老板，言多必失。”老人说。
没，没错。我还是闭上嘴巴，乖乖吃饭吧。
“不过，约翰走前留下了弓，也留下了狩猎的技术，只是……”老人收回了刚才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变回了一个人畜无害的老爷爷。
只是？说完呀，为什么要吊我胃口？
刚告诫我不要多说话，又随口抛出新的话头，不管怎么想都是故意的吧。
我憋住想开腔的欲望，专心吃着罐头。
好咸啊！比挂了一星期的臭袜子还要咸。
轻轻拍了拍胸口，艰难地抑制想吐的欲望。
吐出来的话就全完了。
我刚才的发言已经很危险了，要是还浪费了食物，怕是连在这过夜的资格都没了。
最后的留身之所了，要是被赶到街上，搞不好直接被关进局子里。
我拨弄着屁股旁的杂草，趁着众人眼光从我身上离开时拔了几根草塞进了嘴里。
嗯，农药的苦味勉强压住了咸味，好受不少。
“一个都没有回来吗？难道说是熊？”
“老虎的可能性更大吧……”
“真的是动物吗？怎么可能连骨头都没留下。”
人们议论着我听不懂的话语。
但隐约能猜到发生了。
“后山的吃人暗影，感觉可以作为书的标题呢。”老人敲着二郎腿，说出无厘头的话语。
“要是村长真写书的话，我肯定买。”
“是啊，绝对会大卖的。”
“说啥呢？你有钱吗？”
“买一本书的钱还是能凑出来的嘛。”
“呵，买片面包都要借我钱的人说什么呢？”
“那是我把钱都充进……啊，不对，我……”
“我就知道……”
“呵，玩原神玩的。”
“你懂什么，那是我老婆，老婆懂吗？”
“比起虚拟角色的钱包还多考虑一下自己的肚子吧。”
“呵呵呵，我可是高贵的白嫖玩家。”
“话说，最近出的不都男角色吗？”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
“卧槽，别血口喷人。”
……
话题一下子转向了另一个奇怪的方向。
貌似年轻的拾荒者越来越多了。
这就是他们的日常吗……听得我汗都留下来了。
绝大多数都没什么意义，只是无聊的闲谈。
唯一让我感兴趣的是“吃人的暗影”。不过跟我好像没啥关系。
听着嘈杂的谈话，不一会功夫罐头就吃完了，连汁水都被我喝了个精光。
时间也不早了。
睡觉吧，吃完后，好困啊。
是因为我连着好几天都没怎么好好……睡觉了吗……
我钻进睡袋，迅速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