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行地处允州长邑城。
允州共设九城五十四县,一城周统六县,而长邑属允州九城之一,率六县而治千里领土,算得上繁华之地了。
我作为商会之首,耳目遍布三州,手眼通天,跺一脚整个商界都要抖三抖,此时世上正四处流传着我三年便揽下三州商首的传说,一时间风头无二。
我本是来长邑办事,却被城主盛情邀请,去参加此次的拍卖大会。
本来不想答应,但这刘城主还身兼长邑运司使,司掌附近的盐路,兴许能从他这钻点空子,谈笔生意。
卖私盐是要掉脑袋的生意,可这世上有让朝廷帝王都退让三舍的宗门,即便王孙世子削尖脑袋想进去,最后也还是要看掌门的脸色。
我身为名门正派之首,万江门的弟子,被抓到也不会判罪,最多花钱免灾,而若真拿到卖盐门路,在此之前恐怕也早不知赚了多少。
此行,必须去。
……
灯火琳琅,富丽堂皇的长邑的拍卖行背靠官府,做事豪横专断,不仅敢光天化日拍卖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也承接着变卖教坊司女子的工作。
长邑拍卖行可谓在长邑城黑白通吃,若说刘城主在其中没股份,那三岁小孩也不会信。
这也是我此行要去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便只是一次结交朋友的局,至少在拍卖行见到压轴戏前,我都保持着这个想法。
“楚大人,城主大人已在包厢等候多时了。”
鳞甲锁片的贵胄护卫拄着宣称威严,实际上仅是花架子的两人高长戟,而面对十几米高的大厅,完全不必担心捅穿他们头顶上的天花板。
“楚大人?”
我的目光从那由红檀香木雕琢的顶饰上收回,能出现在这的手艺必是金贵到价值连城。
没记错的话,上回府原城的城主家中也出现过类似之物。
我在这崛起的奇迹三年间,贪婪**着来自上层社会的气息和回响,博见广识,听过见过,这样别人才看得起自己。
而非小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的穷鬼乡巴佬。
一步步爬到在整个南域掷地有声的三州商会之首,家财万贯,黑白通吃,所有曾经低头也看不见我的人,现在都需要仰仗我的鼻息。
小指微动,跟在身后的美艳侍女赶忙上前替我整理衣领,诚惶诚恐,生怕怠慢。
这时相距十几步外的包厢门开了,一名华冠锦带的精壮老人从中走出来,扭头便朝我和善的迎上来。
“楚大人别来无恙。”
“城主大人怎么亲自迎出来,我可是受不起啊。”
说罢,身后的侍从识相的在一旁用托盘端出两根烟斗,侍从弯腰脑袋深深低下,捧着的托盘却稳稳当当停在我和刘城主手边。
“尝尝,西域来的好东西。”
我靠近半步,别手小声加了一句。
“东西少路子难,总共送了二十斤,你喜欢我一会让人给你捎十斤。”
老人六七十的老脸上瞬间满面春光,送金银珠宝可能老人不会稀罕,坐到这个椅子上的谁缺钱?
老人转身,直接一边呵斥一旁的侍从护卫,一边手里捻花做出迎客姿态,迎我入内。
“楚大人是本官的贵客,你们怎么如此怠慢,来来来,楚大人里面请。”
其实送的东西我手里有成百上千斤,但我打算对整个南域进行垄断,营造千里难寻的假象。
如此一来,这城主可能反而会成我的宣传工具。
虽不知眼前老人笑里有几分真,不过表面上其乐融融对我来说也就够了。
……
老人邀我坐在包厢中,包厢的设施装饰反而明显的素朴,面前的墙上挡着一道巨幕,不必说,这自然是观看拍卖会的荧幕。
包厢里除了我的贴身侍从,也就是老城主和一名如花似玉,深色长裙的年轻女子。
我的目光除了最初的扫视,自始至终没在女子身上多停留一秒,能出现在这里,要么身份显赫,要么就是老城主的禁脔。
不管老狐狸是想借这女人做文章,好讨价还价,还是当真有哪位大小姐想跟着来拍卖会赏玩,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若因女人坏了盐路的事,那完全是得不偿失。
老人呵呵一笑,端起侍从沁好的茶水,轻抿一口,解释道。
“这是家女刘阿娇。”
深色长裙的女子朝我躬身行礼,一股文雅水墨的气质扑面而来,是典型知书达理的世家大小姐。
“小女子仰慕楚公子已久,闻公子来此观赏拍卖会,特意求家父允许随行。”
“小姐来的突兀,我拿不出趁手的见面礼,就把这玉镯送小姐吧。”
侍从转身在随行物品中取出一个乌黑盒子,递到女子面前,女子打开看了一眼,便眼中难掩欣喜,赶忙戴在手腕上试试尺寸。
礼物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准备。
我早有耳闻刘城主有三子两女,小女儿尤其姿色艳艳,聪明伶俐,但我依旧准备了五份礼物,应对不同的答案。
“咳,阿娇,注意仪容。”
“额…哦好的。”
女子如梦初醒,也意识到了刚刚自己的失态,那副小孩子得到了喜欢玩具的样子太丢人了,她小脸涨得通红,退到了后面。
我注意到老城主深深看了我一眼,果不其然,这是他的一招棋,只可惜被我拆了。
“楚大人,一会就让家女来我们讲解这次拍卖会,你看如何?”
“早闻刘小姐自幼饱读诗书,是长邑无数青年才俊的梦中情人,当下能有如此佳人讲解,堪称幸事,这样再好不过。”
刘阿娇见我没有怪罪她的失态,也红着脸点头答应。
进屋闲谈已过半个多钟,而拍卖会仍然没有开始,在刘城主的有意暗示下,那姣美女子一颦一笑渐渐拉进着与我的身位。
我心里清楚这是老狐狸的意思,但丝毫不为所动,今天倒要他看看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楚大人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就坐在如此高位,小女子仰慕已久,不知可否得大人一纸手书。”
刘阿娇斟起半浊酒,站起附身送到了我嘴边,淡淡的处子清香顺着发丝,若有若无在挑逗我的神经,扭头就能看见雪白的沟壑。
这样的行为或许对她也是第一次,那动作实在青涩,在深谙此道的我面前就像初生的鸡崽。
但若非靠的极近,我才注意到这女子的衣裙有几缕竟是半透的,好似在暗示这身布料掩盖着多么窈窕姣好的身形。
可惜这是老狐狸的女儿,动不得,况且漂亮女人天底下太多了,唯独眼前这个代价太大,不划算。
我径直起身,不经意的避开刘阿娇刻意贴上来的身子,两边宗门加起来待了十多年,想甩开一个小姑娘的身法还是有的。
“手书,好啊。”
一旁贴身侍从早用托盘捧着笔墨纸砚,眼色很好这点尤为顺心,是个男人,所以这家伙用的顺手也不会引起谁觊觎。
我的书法是练过的,是白手起家之后的事了。
“空即色来色即空,色字头上利刀锋。劝君莫堕迷魂阵,何愁富贵不相逢。”
走笔龙蛇,一首七言绝句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