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阳悄悄摸过走道,现在早已进入了那些怪物的时间,各种建筑内部空间都被扭曲,灯光忽明忽暗,大片的阴影缠绕覆盖四周,怪物会从各种角落里钻出来,只为杀死所看到的目标。唐尧拖着赵越跟在顾晓阳身后,但诡异的是,他的腿有一半都在地下,赵越更是只有上半身在地上,他们的行进悄然无声,阴影可以吞没一切响动。“这周围暂时还没有出现怪物。”顾晓阳压低声音,他能感觉到这附近没有除他们三个之外的生命体存在,只要不是新种的怪物,他们现在就是安全的。
“那我把他放出来。”唐尧一步迈出阴影,赵越的身体逐渐上浮,消失的下半身也重新出现在地上。
“辛苦了,先喝点水,我们休息下再继续走。”顾晓阳把手里的水递给唐尧,使用能力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像他自己这样只是增强感知的还好,唐尧的影子装进物体的质量越高,对他的负担也就越大,沐锦澄的预言就更不用说,每次她说出名字时的脸色都苍白到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
“我是不是打太用力了,怎么赵越还没醒?”顾晓阳有点疑惑地低头查看赵越的情况,少年的面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白,额角的青筋正突突直跳,脖子上有道道血丝,青色的痕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不对劲。”唐尧也同样发现了赵越身上异常的痕迹,两人没有犹豫,丢下赵越就跑,而在他们身后,赵越的皮肤下更多青痕扭动,一条条毛发般粗细的红虫从他的皮肤下爬出,缓慢地蠕动着身子缠上赵越。
“没见过那个。”顾晓阳在逃跑途中回头看了一眼,被红虫缠绕着的赵越逐渐站起身,密密麻麻的红虫在他身上环了一圈又一圈,依旧在缓缓蠕动着。
“又是,新的,怪物?”唐尧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喉间的血腥气,肺部像火烧一般灼痛,酸痛的四肢正在疯狂发出抗议。但他们不能停下,谁也不知道那个怪物会在那里逗留多久,他们现在并不安全。
“可恶,走廊有那么长的吗!”楼梯口近在眼前,可不管他们怎么跑,距离愣是一点都没缩短。
逃不了。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唐尧和顾晓阳停下脚步,两人转过头看向被红虫缠绕的赵越。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逐渐瘦削,而那些红虫则是逐渐粗壮。
手指粗的红虫抬起身体一端,缓缓转向唐尧和顾晓阳的方向,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红色像是潮水般向他们涌来,那是由无数虫子扭曲交织成的红海,虽然速度不快,但几乎封死了他们眼前的所有道路。
“淦!”顾晓阳当机立断,推开旁边的一扇教室门把唐尧一起拉进去后狠狠关上门。红海撞上铁门,发出沉闷的重响,微微变形的铁门预示着这道防线并不安全,而红海已经漫过窗玻璃一路向着楼梯涌去,他们现在就像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而在另一边,洛箐笙险险躲开了一只鬼婴的攻击,又打开了从旁边扑来的一只,但仍有无数鬼婴从朱雯被撕开的腹腔里爬出来,它们的形态各异,有的是完整的婴儿,有的五官凹陷,有的四肢扭曲,也有的甚至不成人形。
它们不像其他怪物那样一眼就能看出威胁,大都短手短脚,牙还没长齐,但是它们却能用自己那柔软的手撕开朱雯的腹腔,用未齐乳齿咬断朱雯的骨。它们的行动速度很快,几乎与一个壮年人差不多,若非洛箐笙的能力是提高自己的反应速度,怕是早被这些鬼婴抓住,四分五裂了。
这些怪物在逐渐变强。洛箐笙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件事,鬼婴在最开始的时候速度和力量都不如现在,她甚至可以几下打死一只,但它们的适应速度很快,现在她已经很难打死鬼婴了,这些鬼婴的皮骨变得比铁还硬,打上去反而让她的手生疼,而且对方依然源源不断地从朱雯的腹腔里爬出,再拖延下去,她是必然会死在这里的。
没必要为了别人搭上自己的命。洛箐笙一直在尝试摆脱这些小怪物,但它们却每次都能精准地封锁她的退路,把她重新赶回原位。洛箐笙甚至怀疑这些小怪物只是在玩弄自己,如果它们希望,那早在先前便能杀了自己。
洛箐笙一边躲一边向走廊侧边的教室移动,终于是找到一个空隙闪身躲进教室内,可即便她已经用最快速度关上门,依然有三只鬼婴爬了进来。三只鬼婴面面相觑,它们没有攻击洛箐笙,空洞的眼窝里涌现出泪水和血水,随后,它们张大嘴,刺耳的哭声毫无预兆地闯入洛箐笙耳中,就像是打开了开关,教室外的鬼婴也随之开始哭泣。
洛箐笙只觉得大脑生疼,世界在剧烈地摇晃,她一下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却连站起来的想法都生不出来,思考被噪音搅碎,除了疼痛竟是什么也感觉不到。
鬼婴的哭泣没有停止,但它们依旧在慢慢靠近洛箐笙,虽不及方才迅速,但即便只是幼婴,只要一直爬也总能爬到终点。
火焰忽然在走廊上绽放,被火焰缠上的鬼婴发出凄厉的惨叫,很快就化为了一具死尸,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的鬼婴都停止哭泣,它们快速地爬离火焰,还有一些在尝试寻找火焰的来源。
火焰并没有持续很久就熄灭了,鬼婴们并没有找到这火焰的由来,转而又想进入教室,洛箐笙依旧呆坐在地上,似乎还没有从魔音中回过神来。
教室中的三个鬼婴手脚并用,快速爬向洛箐笙,眼看就要能抓住她了,洛箐笙却是突然跃起,躲过这三只鬼婴,随手抓起一把椅子就往鬼婴的方向砸。
与她想象的不同,被椅子砸到的鬼婴好像忽然失去了铜皮铁骨,一下就没了动静,另外两只鬼婴看到同伴死去,迅速地爬到它的尸体旁边,开始啃食它的血肉,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好像几天没吃饭一样。
洛箐笙没有手软,从身边提起一把椅子,几下拍死了剩下那两只鬼婴。她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胸口剧烈地起伏,刺耳的尖啸让她完全失去了听力,鲜红自耳垂滴落。她缓缓抬头,教室门在外面鬼婴的攻击下逐渐扭曲变形,想来也撑不了多久,即便她想要从窗户或后门逃脱,凭那些鬼婴的反应和速度,想来很快就会被抓住,失去了听力,想躲避这些怪物的攻击也越发困难。
她插翅难逃,除了成为这些怪物的食物,似乎再也没有其他路可走。洛箐笙缓缓退到窗边,窗外一片漆黑,天空中没有月亮与星辰,地面上也没有路灯与行人,她深吸一口气,初夏的夜晚,空气尚还带着几分清凉。
她没得选不是吗?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一瞬间的痛苦总好过漫长的折磨,她可不想清楚地体味自己被怪物吃掉的过程。洛箐笙一脚踩在窗框上,不断做着深呼吸。
杀死自己需要勇气。洛箐笙多希望自己能再感性一点,如果不是一直保持清醒,如果能像其他人一样崩溃,那是不是,就能凭着那一时冲动结束这场噩梦?
鬼婴的手穿过教室门,随后,它用两只手抓住那个孔洞的边缘,用力往两侧撕,铁制的门在此刻就像是团橡皮泥,被它轻松扯出一个大洞,其他的诸多鬼婴鱼贯而入。
洛箐笙闭上眼,在风的拥抱中奔赴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