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望无际,沃野千里的卡尔玛斯平原上,有一座被唤作诺德伦的丘陵,相传神最初便是从这里开始,创造世界。
一座庞大的城市将整个丘陵环抱在它的心脏处,绵延高耸的城墙划分出内与外的界限,区分开人与兽的不同。
这便是屹立于整个巴伦比洛大陆东部中心的帝国首都,拉夫劳伦。
它是整片大陆上无数工匠和设计师的心血所凝成的完美结晶,见证了自大陆历元年以来帝国的兴衰起伏,目睹了无数英雄的诞生离去。
自始至终,任由历史流过,拉夫劳伦永远的伫立在这里,一如人们在诗歌中赋予其的称呼,“永恒之城”。
——林间的树枝上,清脆悠扬的鸟叫声在绿色的天堂中此起彼伏,似开着一场破晓时分的演唱会,演奏出一曲曲优美的乐章。
灌木丛中,兔子和蛇一起蹲伏着,像是睡眼朦胧地刚刚苏醒,思量着今天的计划。
不过,这一切都被某种蕴含着一定规律的沙沙声打破了。
一个人影穿梭在森林中的小路中,柔顺的银丝在晨光下闪耀着抖动,恰如海面上银白的波浪。
她的身上穿戴着质地良好的棕色皮甲和白色内衣,肩上挂着一个背包,除此以外最特别的则是颈间那垂着琥珀色宝石的束带。
没错,她正是先前那被怪物认为已经“料理”了的少女,此刻的她,身上全然找不见一处伤痕,浑如最初那般无瑕无垢。
在终于找到了一块与膝盖齐高的裸岩后,少女抚摸着粗糙干燥的树皮,放松地伸长双腿坐了下来,打算稍作休息。
她捋顺稍息凌乱的发丝,细细体会着林间阳光照在脸颊上的温暖,这种切实活着的感觉,对于数天前濒临死亡的这副身体来说,无比的美好。
“真是要谢谢那个好心的人呢”,眯着眼望向前方,她在心中再一度回忆起那时幸运的经历:
于茂密的森林中,那是盯准了一个方向,艰难地以残躯匍匐前行的少女。
当她的身体最终连本能都要耗尽的时候,就如同是命运的邂逅一样,一名恰好路过的男子发现了几乎一动不动的她。
起初,他只是处于一种习惯性的仪式,将偶遇的少女当作旅途中遇见的不幸之人,打算安葬于一处安宁的地方。
可当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掌时,那微微颤抖着开始愈合的巨大伤口和渐渐恢复的体温就如同神迹一般令他屏住了呼吸。
在少女最终睁开迷蒙的双眼时,他瞠目结舌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知所措。
而彼时的少女,看着自己面前的生灵,只是平静地问出了与先前相似的问题:“你是谁?”
他激动地称自己是信仰德华教的人类,名叫绍卡洛·康纳利威斯。
在询问到她的名字是“岚”以后,他更是狂热的自称自己是她的跟随者——虽然在得知岚除了记得这个名字以外一无所知时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但他仍旧欣喜地把他所携带的东西整理出一些必要品装在了背包中交予了少女,又教授了许多常识给她。
岚不明白他做这些事情的理由,但也没有去过问,因为对岚来说更重要的是,他告诉了她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有一座人类的大城市,称那是她应该去的地方。
她空无一物的内心需要无数的事物来填满,而这世上若是如他所说,那么只有人类才具有那般规模的东西。
于是,在向他简单地道谢后,岚答应了他恳切的请求——未来的某一天若是在何处再会的话,请她给予他一些“赐福”。
同样,没有去询问绍卡洛需要什么,因为岚的心中相信到了那个时候,她自然会知道何为他所需的赐福。
“呼……”
岚张开双手尽情的伸着懒腰,回忆的告一段落也代表着休憩的结束。
毕竟,她现在的记忆中除此以外并无其他可供放空自己的,继续朝着太阳升起的那个方向前进就是此刻她唯一需要完成的事情。
到此为止的路途是遥远的,但却也接近了尾声。
在岚走到太阳过了中点向西沉去的时刻,地平线的尽头处露出了一线黑影。
“……!”
惊讶地瞪大眼睛,岚感觉脚下的步伐愈发轻盈,但是在黑影化作巍峨的城墙和高楼时,她忽地停住了脚步。
与最初遇见的怪物类似的东西出现了在她的视线中。
那是尚且鲜活的记忆,是她无法被忘却的经历。
深呼吸数次,她仔细地看去,才发觉这一回,这些怪物们仅是规律地走在金色的麦田中,扬起成片的麦穗,任几个跟随在其后的人拾起。
少女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指五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为何这些怪物现在这样安静?
明明都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要攻击自己、杀死自己……?
它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人类拥有的知识所塑造的力量么?
在这样想着的瞬间,许多有关人类的知识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这些都无法解释她此刻的困惑。
良久,岚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而后随意地走在了平坦的旷野上,既然它们眼下这般安静,自己自然也无需去做些什么多余的事情。
温柔的风儿吹来,流云映入了绯红色的眼瞳中,宝石中闪耀的光粒稍瞬即逝。
“我会找到的……理由……真实”
在呢喃着吐出这句话的时候,少女感觉到自己被人紧紧地拥抱着,那拥抱温暖,安心。
「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岚」
不属于岚的声音在她的内心回荡着。但她并没有太多的意外——自从将自绍卡洛那得到的宝石束带系在颈间开始,每当她说出、想到某些特定的话语时,便会听见这样的声音……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坚信着自己如今这空空如也的记忆绝非是天生的,自己的心只是被锁住了,是因为某种特殊的理由才被锁住了。
但那理由究竟是什么,那被锁住的记忆中蕴藏着何物,没有人告诉自己,也没有人能告诉自己,需要她亲自去找寻。
向着那座地平线上的城市伸出了手掌,将城市完全的覆盖住后于空中轻轻握住,就像是属于自己的世界一般,岚呢喃着说道:
“如果不前进的话……意义什么的,不就永远发现不了了么?既然是永恒之城的话……必然有什么永恒留下的事物,等待着我吧”
她朝前迈开了比之先前更大的步子,抖动的青草将露水滴在了靴沿上,那剔透的水珠顺着优美的曲线又继续落到了地面,未来的某一日,它又会再一度返回苍穹,而后又一度落在翠绿的叶尖。
干净的天空中,永久和煦的日光照耀着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