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的学校,总是充斥着一种独特的味道。
要说是什么的话,也许这就是独属于学校的气息吧……
我带着在无聊课堂又熬过了一天的慵懒,把装满书本的包包跨在单肩上,跟教室里的大家道别后便跨出了走廊。
身后教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道别声:
“阿明,田径训练就要开始了啊,赶紧过来啊!”
“昨天被佑介你那全垒打羞辱得够呛,今天看我不把你三振出局!”
“小葵,快来~今天的舞蹈训练听说会很有趣欸……”
诸如此类的呼喊声和应答声延绵不断。漫步在走廊上,其他班里传出来的亦是如此。
过分灿烂的阳光斜斜地照射在地上,空气中那些原本隐匿了踪迹的细碎粉尘也化身成翩翩起舞的精灵,在一天中几乎是最后时刻的阳光下活蹦乱跳。
校门外那片竹林里的蝉鸣仍旧吵杂,但此刻,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盖了下去。
“困难!”
‘就是由我们来击破的!’
“对手!”
‘就是由我们来战胜的!’
“我们日以继夜地刻苦训练!”
‘可不是为了用来输球的!’
在如同洪水般袭来的足球社呐喊声浪下,我整个人似乎也跟着沸腾起来,忍不住抬头向燃烧着火红残阳的天幕望去。
耀眼的日轮光辉的晕染下,在天幕中那遥远角落的位置,我看见了一颗若有若无的星星。
可能这有些中二吧……但我仍向那颗星微微伸出了手。
此时此刻……
我能听见的,是羽毛球划破长空的声音;我能闻到的,是不知何时刺入鼻腔的棒球手套的皮革气息;而我能看见的,则是田径社员在赛道上疾速狂奔的残影……
……
我明白了。
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息,若用两个字去形容的话,那一定就是“青春”!
放学后的校园是那么的热血,大家,都在各自的社团里熠熠生辉。
就像,就像那灿烂的日轮一般……
而我,因为对文艺社团兴趣不大而对体育社团毫无天赋而无可奈何隶属于回家社的我来说,此刻居然也燃起了心中的热血……
就像那颗星星一般——
虽然光芒并不耀眼,距离又是那么的遥远……但是,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守望着地球,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世界。
我爱这个世界。因此,我也要成为那颗星,用自己的热血守护着我爱的一切。
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丝预感——
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成为那样一颗星星呢……
…………
回过神来,我缓缓把向着孤星伸出的手放了下来。
视线随之挪回了正前方。
操场角落那棵盛开的樱花树下,一个身影正倚靠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本书。
一阵清风吹过,阳光暴晒的操场上的热浪一刹那便无影无踪。
我忍不住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他,果然在这里啊……雀跃的心这样想到。这次的心跳加速,恐怕不再是热血青春所造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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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叫做清野悠风。
清寂的旷野上,悠然飘越的一丝凉风。这的确是对他最完美的形容。
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入秋。
在我们这座无名小岛上,秋是桃色的。每到入秋,世间的万物便开始染上这种象征着幸福祥和的色彩。
那天,隶属放学回家社的我,一如既往地挎着撑得满满当当的包包,踏着夕阳走在归家之路上。
哪怕已然入秋,却依然是残阳似火,热得我抓狂。
说起来,因为我们那所孤岛上唯一的学校跟升学、内卷等完全沾不上边,所以学生们大都参加了各色各样的社团,现在的放学路上居然只有寥寥几人。
虽然我由于运动细胞的缺失实在是找不到社团,但天生好动的性格倒也不允许我这么早就回家。
神社里对我采取放任自由的管理制度,因此,放学后去哪里散散步、去哪里啃点下午茶便成了我日常中的惯例。
离学校步行十五分钟的大胃王拉面店和小岛公园车站前的一空书斋就是我现在心中难以抉择的两个目的地。
心中遍布踌躇,再加上燥热的天气,全身渗出的细汗更是让我焦急不堪,只想赶快找个有空调的庇护所,安全地度过这个该死的下午。
然而就在一瞬之间,不知何处吹起一丝悠然的凉风,宛若柔顺的丝绸悄悄滑过我的每一寸肌肤、撩起我的每一根发丝,最后在一阵沁人心脾的清爽中轻吻了我的额头。
那一刻,我被炎热摧毁的感官似乎重新又活跃了起来——
我又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再次陷入世界美好的怀抱之中。
“沙沙”的微响不绝于耳,鼻间荡漾着青绿色的气息。此时此刻,肌肤沐浴在那一丝凉风之中,我正啪嗒啪嗒地走在晒得温热的柏油路面上。
原来,我已经来到段夹在潺潺流水的清澈小溪和被青草覆盖一望无际的旷野之间的小路上了。
我顺着小草低头的反方向远远望去,却望见绿油油的旷野中有着一个人影,正盘起双腿捧着书,惬意地坐在天然的绿毯中。
由于距离实在遥远,那个人影与旷野相比显得很小很小,小到我只能勉勉强强看出他身上穿着的制服——很巧,跟我是同一所学校。
虽然一愣之间就想起小岛上只有一所小学国中和高中合为一体的学校,不知为何的我还是对那个陌生人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莫非是在前前前世?
我的好奇心油然而生,不由自主地便挪动了脚尖。
小路和旷野间有一个小小的下坡,为了不扰乱那静谧的美感,我踮起脚尖,偷偷摸摸地向着坡下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我的视线也越来越清晰。
被清风吹得飞扬的黑发,左手夹着一本摊开的书右手撑着下巴的他,就这么坐在眼前,背对着我。
仔细一看制服上的标记,他似乎跟我还是同一个年级的。
“那个……”我伸出手,正想向他打个招呼——
“我总有种今天会遇见你的感觉。”
悠然中带着一丝慵懒的嗓音从他那传来,我抬起头,看见了他转过来的脸。
带着银丝眼镜的脸端正中带着点清秀,一头散乱的头发却显得恰到好处。从书中抬起来望着我的双眼,仿佛带着一种预料到一切,似乎认定我的到来尽在预料之中的色彩。
“一个人在清寂的旷野,一边吹着风一边悠然自得地读着书,还满会享受的嘛……你好,我叫冬空!”
交朋友对我根本不是难事。我就是这种性格,也许这就是世人口中的“现充”吧嘿嘿……
“满脸都是汗珠……在这种炎热的秋季边走路边洗澡,也不失为一种享受吧。”
“出水芙蓉?”
“不,我看你就是个刚出水的水鬼。”
“!别乱说,真是的……“我故意用鼻子哼了一声,同时跺了跺脚表示不满。
“再说……”他忽然稍微把书举高了点,挡住了脸后说道:”你制服下的那个……也有点透出来了……“
我猛然低下头,瞥见了水手服白色衬衫下明显透出的内衣,脸烧得比夕阳还热。
好巧不巧的是,今天还偏偏穿了件淡蓝色的出来……
“你……!”我气急败坏,语无伦次地开口道。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他突然重重地把书合上,微闭双眼,语气又恢复成原来那般悠然自得,缓缓飘出这么一句出来。
“?”
“这是小林一茶写的俳句。别担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说罢,他从草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向着小路的方向走了过去。
“慢~着~请问你的名字是?”
我拉长声音大声问道,所幸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我叫清野悠风。祝你有个愉快而凉爽的下午。”
说着他爬上那个小坡,沿着小路迈步朝着远方走去。
“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今后也请多多指教了……”
明明已经渐行渐远,清野的声音却犹如悠风一般,飘飘忽忽地传到我的耳边。
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一个茫然的少女傻愣着伫立在旷野之中,先前那股子急躁已经消散如烟了。
这就是我跟清野初遇的故事,不知道为何,我的心中已埋下了一种莫名的情感。
来的时候仿佛在清寂的旷野中拔地而生,去的时候又像来去无踪的风——这便是我对清野悠风这个人的印象。他父母是怎样给儿子取到个这么贴切的名字的啊?!
那天我哪儿也没去,就这么呆呆地走回了家。
我和他的相识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意外惊喜,来得如此得地突然。
然而,我却已经在心中暗暗决定——从今往后,我要追逐着他,追逐着这阵飘渺的悠然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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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我和他初遇的故事。从篇幅来看,别说什么中篇长篇,甚至连短篇小说也算不上。
硬要说的话,反倒是很像我小学时写的作文,又短又潦草,犹如一篇匆匆结尾的散文一般。
然而就是这么一篇烂尾的潦草故事,此刻却在我的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
我不由得加快脚步朝着樱花树走去,仿佛只要稍慢一些,他就会像风一样飘走……
就这样,我们心有灵犀地每天相伴放学,即使就是这么慢悠悠地边闲聊边迈步回家,即使连以往心心念念着的拉面店、书店什么的哪儿也没去,即使路上空荡荡的,只要有他在我身边,就会好像突然搭上了时光机,不知不觉地在时光的小路上留下一步步的脚印,无法回头地在逐步升高的气温下由入冬逐渐推向了冬至的方向。
时光就是这么奇妙,快到令人难以察觉。
我的思绪随着一页页撕下的日历飘向远方,飘向那被日益炎热的太阳烘烤着的蓝天。猛一回头,在这反常高温下,十六幡神社“奉天祭”的预告旗帜,已然飞扬在风中了。
是啊,很快就,又是一年的冬至了……
17岁,第18次站在这个特殊的路口。
遥望着寂寥冬空里的颗颗寒星……
我感觉到自己正被不可阻挡的时间洪流推动着,即将迈步跨过这个路口。
17岁的我,还是一个少女;跨过了这个冬至,18岁的我,就已经是大人了……
“我到底……准备好成为大人了吗?”我在心底这样想到。可是总是我想破脑袋,却仍感觉这迫在眉睫的成年与我遥不可及,仿佛我永远也不会迈出这一步似的。
燥热的风掀走了冬至前的倒数第二张日历,我心中不禁浮出了一丝预感——
不管怎样,今年的冬至,注定不会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