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国卫北列省的荒漠之中,玉门城已经停止首都安排之下例行的巡逻,静置在炎国北方大沙漠的边缘补给并进行修整。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天气晴朗,但按照往年的这个季节与时段,炎国北大漠的风沙还是会飘到这座城市附近,让这座城市的居民们都习惯性戴上了自己的围巾或者面纱。
他们已经保持这个习惯不知道有多少年,好像从大炎天朝有文字记载以来,玉门和这座城市的人们就是如此生活。这是一座与皓京开阳以及朝胤一样古老的城市,传说中修建长垣的工匠们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来到这里,距离卫北列省边境最近的地方,建立了玉门。
令人感到庆幸的是,玉门在去年终于装上了独特的空气循环以及滤清系统,并没有让城市内部像过去的两千多年前里那样变成灰霾漫天的恶地。即便是古老的城市,也要跟上现代化的浪潮。
这套系统是玉门总督金誓承托龙门宗主魏彦吾从哥伦比亚的雷神重工进购而来,专门为沙漠城市而设计,目前世界上所有恶劣沙漠环境中巡逻的城市都安装了这套系统,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便是乌沙比特大沙漠的主要城市阿克罕,图蒙塔扎以及炎国卫北列省的玉门和天煌,也只有这两个地区所处的位置可以称得上恶劣的沙漠,比泰拉大部分荒漠更极端,更凶险的自然环境。
长远北方传来的骚动并没有影响这些居民们日常的生活,在过去的数万年时间里,他们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骚乱。玉门人从出生之后就被长辈们教育关于长垣与蒙人的知识,但长辈们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的后代生在玉门是一件非常不幸运的事,这是一座享誉大炎疆土的英雄城市,每个人都为之而感到自豪。
北有长垣和龙将镇关,历史上从来还没有出现过蒙人攻破长垣袭击玉门的事件发生,自从长垣建成之后,蒙人便只是骚扰侵袭而不是直接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他们无法越过那高达数公里的城墙,以及那用不知是何种金属锻造的关门。
不像远古时期,玉门那仅有百米高的城墙和尚未了解蒙人习性的天庭龙卫,就算有将领的带领,蒙人的攻势还是如潮水般汹涌,更何况有的卫北列省城市还没有像玉门那样的城墙,更没有重兵把守,大炎天朝损失惨重,甚至危在旦夕。
如今,玉门从那扎根万年的土地中分离成了移动城市,它的城墙也增高了几倍,玉门的百姓也像习惯过往的风沙那样,习惯了这般平静却暗流涌动的气氛,他们的生活和工作照常进行,即便是到了外人看来局势紧张的时候,也好像无事发生。
从龙门提前赶来的三位罗德岛干员已经见到了玉门近卫局的局长金智妍,这位埃纳瑞斯女性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并让三人见到了谦逊随和的玉门总督金誓承,一位和金智妍一样的金姓埃纳瑞斯人,但这两位的家族与过往截然不同。
刚刚从天庭龙卫玉勇营的办事处归来,金智妍要带三人继续她们的玉门之旅。罗德岛的三位干员在玉勇营中见到了除了龙子岁子以外的龙,在黑惊讶于炎国居然有不是皇亲国戚的龙时,金智妍也细致地为黑做出了解释,一旁好奇的迷迭香连连点头,学习到了不少知识。
炎国的龙,本就是和炎国的其他种族一样和谐生活在大炎天朝疆土之下的种族,所谓的真龙天帝,自古以来都相当于部落的酋长,带领着大家,也保护着大家。龙帝从来都不是什么封建王朝的统治者,正因为炎国龙有强悍的体魄和对真气的强大适应性,守卫大炎天朝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龙帝和他的龙子们身上。
告别了玉勇营的木制大门,迷迭香紧紧跟在了金智妍的身后,同行的黑和山在她们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从未来过玉门的他们并不认识路,他们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身材娇小的迷迭香和面前金智妍坚韧的背影。山二人与迷迭香保持一定的距离,从迷迭香兴奋的步伐和难以安放的双手难看出,迷迭香有很多很多问题要询问金智妍,于是二人不想打扰这个女孩,活像带着孩子去公园玩耍的家长一样,一言不发。
山的性格本就如此,周围的伙伴们早已经习惯了他平时沉默严肃的模样,这个高大的拳手给人的感觉其实更多是一种压迫感。不仅仅是因为返祖显性让他身上具备像那些古老野兽一样的生理特征,还有他如山般沉重的呼吸和深邃的目光,以及战斗时迅捷凛冽的拳风。
这是一种良性的基因显性,泰拉的所有种族都有可能出现,并且社会也非常包容的接纳这群人,因为他们和常人并无区别,他们都是泰拉的一份子,都是大地母亲的孩子。
至于黑,作为来到玉门支援的三人中年龄处于中间的那一位,她一直都觉得与此行的同伴有一些隔阂,即便是和他们一起见证了铸火荣光的照耀,无论是那个年轻的娇小女孩,还是身边这个寡言少语比她年长的拳手,黑的心中也有一堵低矮的墙隔绝开了自己与迷迭香二人的心门。
即便三人是同族,是同事,更是一起来到此地的战友,这些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想法让她略微感到有一些烦恼,总觉得无所适从。当然,她有时候也觉得是自己因为北方无形的浓烟和略过的风沙而感到紧张不安,毕竟天堂之战刚刚结束的消息,也被凯尔希从平板电脑中传递到了早已经前往玉门的三人组。黑没有加入罗德岛在拉特兰的行动,但她很想知道战斗的细节,尤其是佛罗伦萨的表现。
此时迈着轻快步伐的迷迭香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仔细地研究着金智妍的头发,完全忽略了周围过往行人异样的目光。玉门人习惯了警惕,尤其是像迷迭香三人这样穿着打扮完全不同与玉门人的外国人,更容易让这群朴实的居民产生怀疑和戒备心。当然入神的迷迭香并没有把这些目光放在心上,也不用担心那些她听不到的心声,炎国人十分含蓄内敛,他们不会直截了当的在大街上谈论一个活泼的小女孩。
“您的头发多久洗一次呢金局长?!”
“唉?!我每天都在洗呀!它并不是硬的……”金智妍把手伸向后方用指头稍微拨动了一下自己乌黑的发梢,迷迭香突然的发问让她感到有些意外,“只有在受到刺激的时候,我们的头发才会变硬,作为防身的武器,其实……这些东西也算不上头发,更类似于一种非常柔软的刺……”
“原来是这样啊!好神奇!”
见到埃纳瑞斯人与其他种族一样拥有柔顺头发的迷迭香继续询问了一些令她感到好奇的事,金智妍当然选择为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耐心的讲解。这个种族只生活在炎国北方地区,是炎国独有的种族,除了人数稀少,世界范围内关于他们生物体征的研究也并不多,所以很容易在大部分泰拉人接受教育的过程中被忽略。
更何况,迷迭香的身世特殊,她接受的教育之前只是来自于莱茵生命的那些科学家和医生,但她们不是老师,并不能把所有的东西和知识都传授给年幼的迷迭香。更何况缪尔赛思当时也还是一个孩子,即便是面对天资聪颖的迷迭香,缪尔赛思还是感觉自己在和这个女孩一起长大,所以迷迭香对于世界的探索或许才刚刚开始。
“那你呢?萝丝玛丽小姐?”金智妍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迷迭香,她也想了解一下金总督亲自要求让她接待的这群外来者,看看她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啊!这个……用炎国语来说是就Mi Die Xiang,只是一个代号,那不是我的本名喔金局长!”迷迭香连忙为产生误会的金智妍解释道,作为罗德岛管理层的高级助理和精英干员,她自然学习过炎国语,虽然对于她和金智妍来说这种语言都不是母语,但此时,二者的交流需要用这种语言才能够完全表达出所有的意思。
“抱歉,迷迭香小姐……Rosemary这个单词确实会让我们炎国人首先想到音译……那你的名……”金智妍回头看到迷迭香垂下的眼睛时停顿了一下,本想询问迷迭香的名字,但从迷迭香略微有所变化的表情发现这好像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秘密,就像她的代号“咏珍”一样,是过去,是回忆。
于是她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询问起迷迭香的武器,对于在玉门近卫局任职的战斗人员来说,武器便是自己的第三只手臂。炎国人对待战斗技艺和作战工具格外认真,已经成为长久以来的传统。
“迷迭香小姐是一个术师吗?”
“啊?我是……我是……”听到这个问题,迷迭香有些诧异,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看到迷迭香没有带着自己的近战武器,于是金智妍以为她是一位使用微型导器的术师。
在炎国语里,“Warlock”这个单词被翻译成术师,这和炎国的真气术师是用同样的称呼,只不过一般的术师都是使用源石能量,而炎国的术师使用的是独特的真气,因此为了区分二者,炎国的术师需要加上真气二字作为前缀。
但迷迭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战斗人员,她使用源石技艺投掷巨剑,像是一个剑士,可她拥有术师一般的源石技艺,能够造成大范围的远程攻击,完全可以归类为攻城狙击手,同样也可以归类为中坚术士。
所以迷迭香是罗德岛最特殊的精英干员,就连凯尔希也不太确定她究竟是不是术师,她的源石技艺不属于任何一种常规系别,一种没有被伊芙利特记录在自己科普刊物里的元素类别,就连伊芙利特本人都不确定这是不是一种元素。
“迷迭香小姐是一位狙击手,她的重剑就在玉门城的附近游荡,我们来的时候为了不表现出敌意就让她收起了武器,她确实拥有源石技艺,不过和传统定义中的术师还有一定的差别……”沉默已久的山看到了一旁走神的黑,于是连忙走上前为迷迭香摆脱了这样尴尬的境地,同时也为金智妍详细地解释了迷迭香的战斗技巧,当然不包括那些专属于迷迭香的秘密。
“原来迷迭香小姐是攻城者吗……我明白了山先生……”金智妍听说过国际上对战斗人员职阶的分类,不过她认为那只是刻意为这些战斗人员和源石技艺者贴上的标签,并不能作为评价一个人的标准。
“金局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黑也走了上来打破一直以来的沉默,这应该算她离开玉门近卫局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谈话间,众人来到了玉门的市中心,这里像是一个广场,地面都是深色的石砖铺成。而在这座广场的中央,是一尊用精铁锻造的雕塑,浑身散发着漆黑且夺目的璀璨光芒,在玉门略有风沙的朗朗天空之下显得格外耀眼。巨大的石台之上身着铠甲威风凛凛的将军像好似镇守玉门的守护神一般,深深震撼住了包括山在内的外来者们,让这三个菲林人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惊讶表情。
这时候,迷迭香发现那位将军雕像的手中紧握着一柄偃月刀形状的长柄战刃,这让她突然想起曾经造访过罗德岛的一位访客,那位访客令人印象深刻,而且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谜团。虽然两把战刃的造型并不完全一样,但这炎国独有的武器和展露露出来的气质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联想,身为领袖助理的迷迭香还记得数月前的事。
当金智妍来到这尊将军雕像之下时,她双手放在胸口弯曲身体,把头底下,口中呢喃着连山都听不懂的埃纳瑞斯语。一旁的三人不解,但没有打扰面带虔诚紧闭双眼的金智妍,直到金智妍重新睁开眼睛并长舒一口气,三人才走到她的身后,继续抬头注视着面前的将军塑像。
“这位将军是……”山入神的看着雕像上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的将军,并且发现了他的头上有着炎国龙的分叉长角。
金智妍转过身,面带微笑地为众人讲述了一段古老的传说,一段值得向炎国子孙后代继续讲述的传说。
炎国历史上出现了无数位镇守长垣的龙子,从月茹龙后开始,一直到今天。而那跨过千万年的时间长河之中最闪耀的一位,便是这位被无数人铭记并传颂的将军,安思明。
他是首位跨过月龙线北伐的镇关大将,他和他的弟弟们甚至一路进攻到了蒙人游牧区最北方的边缘,靠近乌萨斯的北方冰海,那时候的乌萨斯还在大正教牧首的统治之下,没有出现新任的沙皇。
有人说,这是天降神兵,是昊天龙帝再世,也有人说,千军辟易的安将军只不过比他的父辈祖辈更加勇敢而已,那一代的龙子们也格外团结。北方的长垣有了安思明的守护,作为他的长兄,炎国的真龙也能精励图治,让这个古老的国度继续沿着昊天龙帝千秋万世之伟业的道路继续前进着。
“就是安将军,将我的祖先们护送进了长垣,那个时候,我们埃纳瑞斯人也一齐被称为蒙人,那是炎国龙们对北方游牧民的统称……”金智妍缓缓道来,炎国最不缺的,便是传奇故事。
“后来呢后来呢?!这个将军去哪里了?!”
在迷迭香的追问下,金智妍轻笑几声,随后继续讲述安思明的传奇故事。
“安将军征战一生,他也是历史上难得善终的镇关大将,他在炎国的朝胤城归隐太虚,身边就是他的儿女,据我所知,诸葛睚眦将军的家族是与他血缘关系最近的那一分支的龙……”金智妍停顿了一下,目光中的尊重丝毫未减,“至于我们面前的雕像,里面熔合了历史上那位残忍可怖的金牙领袖苏布邰可汗的金牙与骨骼,用于纪念他,安思明将军被安葬在了月茹龙后的身边,我想那个地方,也会是诸葛睚眦将军的归宿吧……”
这位立下赫赫战功的镇关大将好像要从雕像中活过来一般,那些故事也深深震撼了山和黑。山只在那次行动中见过一次蒙人,而安思明将军的一生都在与蒙人战斗,更不要提来到这里之前都觉得蒙人只是老人为了吓唬小孩子而编造出来的黑。
“安将军的传奇,几天几夜也讲不完,如果还有机会的话,金智妍一定会讲给大家的……”金智妍用万分抱歉的语气说道,她还要带着三人前去一个特殊的地方,去见一位在玉门最特殊的存在,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
山凝视着将军塑像旁的偃月刀,他同样在罗德岛见过诸葛睚眦,倘若那将军手中的武器来到了诸葛睚眦的身上,为何那个龙子会出现在罗德岛,并且以开阳近卫局警员的身份和史尔特尔等人一起参加了深树之下的一战,而不是像雕像上的将军一样镇守长垣?离去的三人呼唤了山,于是他只能把这个问题留到下一次与那位龙子见面时再解答,默默在心中告别了面前的安思明将军。
如果诸葛睚眦还有机会回到这里的话,山想和他切磋一下,仅仅只是拳脚功夫的切磋,山并不会使用武器。至于原因,都写在了玫兰莎为开阳近卫局的警员们所记录的那些报告中。
他的恩师,同时也是最好的朋友在临终之前,也是像诸葛睚眦那般疯狂,目光凶狠,要撕碎一切。那位与山一样是拳击手的菲林人和山在拳馆的训练擂台上进行了最后一次战斗,可山没能救下像是已经走火入魔的伙伴,成了这位拳击手一生的遗憾,因此山再也没有走上拳击擂台。
在金智妍的带领下三人继续前进,穿过了几条看上去没有区别的街道之后,来到了一扇和刚才见到的天庭龙卫玉勇营办事处一样的木制大门。
只不过,那门后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和同样沉重的咳嗽声,让三位听觉灵敏的菲林人感到有些紧张。
“他等你们很久了,我们也终于到了!”说罢,金智妍就重新整理了自己腰间的天庭龙卫苗刀,走上前准备推开面前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