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战结束后,自行在龙门待命的开阳近卫局成员们就回到了那座炎国古都,开阳还是像往常一样运行在炎国白青山脉的西南边,装甲车全速行进的话,两三天就能从龙门到达开阳。天堂之战并没有对炎国造成影响,没有受到大理寺或司岁台命令的开阳近卫局警员们还是选择和龙门近卫局一起维护这座边境城市的治安,不过在大理寺的命令下,还是有人奔赴前线亲临战争。
回到开阳,破城者一脚踢开了开阳近卫局的门后左右环视,沉重的金属回响之余,她只看到了一个人坐在近卫局沙发上悠哉喝茶的林唯唯,这空无一人不再像曾经那样热闹的开阳近卫局,还有刚刚踢门时脚底传来的阻滞感让她感觉这个近卫局有些说不上的奇怪。破城者眉角一弯并挠挠头,这一切都如同恍如隔世中的灯火阑珊,让她产生了曾经经历过这一幕的错觉。
苹果跟在破城者的身后一言未发,受诸葛睚眦的影响,好像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粗暴的开门方式,连苹果都跃跃欲试,但每一次都被破城者阻止。路过门口时,苹果轻轻敲了敲近卫局的门,发现门已经被换成了一座更加结实的精钢合金门,苹果对这道门发出了无声的惋惜,也爱莫能助。
“唯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没有跟八爷他们去长垣那边吗?”
“没有呀!大伯说爹爹不用去长垣,他要留在开阳监制武器,九叔和雨霞姐已经过去了!”林唯唯轻声回应着破城者,并抬起手对苹果打招呼。苹果只是在路过沙发时轻轻捏了一下林唯唯柔软的耳朵并坏笑着离开这里,回到了近卫局每个人都拥有的办公桌坐下。
苹果的性格和林唯唯很接近,两个女孩只需要这种简单的动作就能交流,也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听到心声。
“其他人呢淑……破城者?怎么只有你和小秋回来了?”
破城者皱起眉头瞥了林唯唯一眼后将自己的盾牌放在了入口的军械架上,跨步走上前坐在林唯唯旁边的沙发上,林唯唯见状赶紧拿起旁边泡着清茶的茶壶,给破城者倒了一杯茶。破城者举起一旁的茶杯一饮而尽并长舒一口气,随后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看来破城者并没有把林唯唯刚刚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这件事放在心上。
“真司他……他现在和他女朋友都留在了罗德岛,不会再回来了……”
“啊?女……女朋友?!是吗?!我都没有听李叔说过,没想到……是不是……我雨霞姐经常去的那个公司啊?”林唯唯的语无伦次和惊讶的表情让破城者面带无奈的神情点点头,破城者经过思考之后还是选择先对林唯唯说出B计划的消息。
林唯唯又像往常那样沉默不语并垂下耳朵,因为工作的原因,平时她都没有和B计划说上几句话,还没来得及和那个平日里昏昏沉沉,内心却又像太阳一样闪耀的男孩交朋友,没想到此去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个心地善良的札拉克女孩把开阳近卫局的每一个人都当做了家人般的伙伴,她相信B计划和其他人都是这样看待她的,哪怕她是鼠王的女儿,他们之间并没有身份的差异。
不过听到破城者讲述他们之前罗德岛在维多利亚一起经历的战斗,以及B计划勇敢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并找到了幸福,林唯唯还是欣慰地欢笑起来,并微笑起来和破城者击掌。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太阳,林唯唯在心中为橘真司送上祝福,并期望开阳的钟声和同伴的欢笑能够永远陪伴着他,让他不再迷茫。
“至于其他人的话……月月和飞燕正在来的路上,她们在龙门陪小洁多玩了几天,逍遥和罗刹去了东国……啊!还有睚眦这个家伙!我不知道他去哪了,好像是和年姐一起去不周山看月茹龙后了……”
“所以现在开阳近卫局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了吗?”
“大概吧宝……对了,我刚才就想问,”破城者又从林唯唯手中的水壶里接了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李叔去哪里了?”
林唯唯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李局长去了什么地方,好像从那些世界各地的冲突一开始,开阳近卫局里就只有她和李局长还在坚守,其他的同伴们都赶赴前线。不过她还是细心地做好了近卫局所有的文书工作,并且按照排班表例行巡逻,一切都被她规整地和来时一样,甚至连近卫局的大门都被她更换成新的,至于能不能经受住这些家伙的摧残,林唯唯不敢保证。
如果她不是鼠王的女儿,或许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近卫局警员,保持这样的习惯也是为了以后能够继承八鼠王的产业,林唯唯身上的压力一点也不亚于林雨霞。
“唉……玩累了他会自己回来的,我们不用管他,”破城者伸展着身体并发出了疲惫的叹息声,“好累啊好累啊……我去睡会儿唯唯……啵啵啵!”
“好~记得打卡喔!”
送别了破城者之后,林唯唯起身走向近卫局的大门,就在她走到门口时即将关上门时,她看到远处的天空之中掠过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因为速度太快,林唯唯没有看清那是什么飞行器。那道金色的光芒往开阳的东北方向疾驰而去,林唯唯粗略地计算片刻,发现那个方向正是炎国首都皓京的位置。
“是四伯发明的新装备吗?我怎么不知道?可是……方向不对啊……”
自言自语间,林唯唯不停摇头,随后轻轻关上了近卫局的大门,她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才会看到那样奇怪的场景。就在林唯唯来到门口的打卡表旁,准备帮B计划进行最后一次打卡并划掉他的名字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小秋!你还没打卡呢!”
地处炎国中南部的开阳看似平安无事,而早已到达勾吴的夕已经在诸葛螭吻和豆浆的帮助下开始重新修复自己的画室。未知原因燃起的大火烧毁了墙体上的白色混凝土墙漆,不过幸好画室的主要结构并未受损,经过几天的修复,所有外墙都被诸葛螭吻重新修整过一番,从外侧看上去光亮如新。
可就算是诸葛螭吻这样的真气术师也无法凭空变出家具,更无法修复已经烧毁的画作,一切都只能在夕的遗憾中推倒重来。在豆浆去勾吴市中心的家具城为夕订购家具这段时间里,夕和诸葛螭吻就坐在离画室不远处的凉亭中下棋消磨时间。
这是一种类似于黑白围棋的桌面游戏,同样使用黑色和白色的棋子,不过只需要让五颗相同颜色的棋子以横纵斜任意方向连成五颗便能胜利,因此这种棋也可以称为“五子棋”。二人都没有接触过围棋,对于她们来说,围棋过于高深复杂,可能等豆浆从家具城回来她们都没有搞懂规则。
“嘿嘿!我又赢了夕夕姐姐!”
“啊……我怎么会没有看到那个点啊……”夕苦恼地嘟起嘴,看到棋盘上诸葛螭吻的白色棋子在她没有注意的一角连成了五子。
一局结束,二人开始收拾自己的棋子,准备重新再来一盘,可看到远处的太阳已经接近地平线,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透过凉亭的缝隙落在了棋盘上,她们才意识到现在已经临近黄昏。豆浆还没有回来,夕担心那个懒洋洋的菲林女孩可能是在家具城迷路了,甚至有可能睡在了某个沙发或者床上上,于是她让诸葛螭吻把棋盘和棋子收进乾坤袋里,起身准备去勾吴城内寻找豆浆。
就在她们走下凉亭的台阶时,诸葛螭吻感受到周围有一股磅礴的真气正在向二人靠近,而夕也看到远处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踏过公园的草坪缓缓向她们走来。
“夕夕姐姐!我回来啦!”
“豆豆!”
夕跑上前,和与她迎面奔跑而来的豆浆紧紧拥抱在一起,用额头蹭蹭这个温暖可爱的女孩之后,夕看向了豆浆身后向她们走来的那个高大身影。这是一个让夕倍感怀念,也是最熟悉的友人,夕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久违的微笑,甚至有一丝红晕。
“夕姐,九妹,好久不见了……”
这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与诸葛螭吻相仿的男性,头上象征炎国龙的分叉角如浓墨山峦一样漆黑,却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发间的几束白丝仿佛那苍茫银河中的点点星光,落在了他及肩的黑色长发之上。他的小臂上也有像夕和诸葛螭吻这样的“龙印”,黑色中透出了亮丽的灰,似水墨丹青,也似深邃黑夜。
他身着世外仙人般的现代修行服,如白雪般的白纱之间是黑色的实布,能够看到他的背上背负着一大一小两柄和夕一样的炎国古剑,还有一些保护手肘和膝盖的护具。手中的一柄白色拂尘被他轻轻凌空挥舞几番后,他弯下身体并低下头,对着面前的夕和诸葛螭吻行抱拳礼。
“负玺哥哥!好久不见!”
诸葛螭吻同样奔向了面前公孙负玺的怀抱,许久未见的二人拥抱在一起大声欢笑起来,公孙负玺是龙家第八子,也是诸葛螭吻年纪最小的哥哥。虽然和几个哥哥一样身材高大,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气宇轩昂意气风发的少年,比夕小两岁的他一直将陆重夕当做自己的长辈,哪怕二人曾经在司岁台担任同一份工作,他都保持着对夕的尊敬,从未以平辈相称。
“负玺哥哥不工作了吗?”
“工作都被我做完了,所以我才能来勾吴这边云游呀!”公孙负玺轻轻一笑揉着诸葛螭吻柔顺的紫色长发,他的声音也如那山峦之中的回声,悠久延绵,话语间充满了对诸葛螭吻的喜爱与温柔。
当然,诸葛螭吻并没有任何工作,她至今都是一个云游四方的修行者,所以对待工作她的认知和几位兄长并不一样。
公孙负玺放开了诸葛螭吻,用深邃的目光看向了同样放开豆浆并站起来的夕,此时夕突然感觉有些尴尬,背起手低下头,好像刻意躲避着公孙负玺的目光。看到这一幕,诸葛螭吻非常识趣地拽住了豆浆跑向一旁,她不打算打扰二人的重聚,一脸茫然的豆浆看到慢慢走近的夕和公孙负玺之后,也突然理解了诸葛螭吻的做法。
“玉……玉台卿的工作还顺利吗负玺?”
“夕姐……”看到有些扭捏的夕,公孙负玺也不知该如何缓解二人之间这般有些尴尬的氛围,“还行吧……自从你离开以后,我很多事都做不好了……南离那边的地方志出现了点问题,我三哥就让我过去帮忙,回来的时候路过勾吴打算来看看你,在家具城闲逛的时候遇到了小豆豆……”
诸葛螭吻和豆浆坐在一旁的草地上,表面上异口同声地为二人叹气,但心底还是默默地为哥哥姐姐加油。
“唉?你为什么会去家具城而不是直接来找我呢?”夕抬起了头,她突然觉得面前的公孙负玺有些陌生,不再像她印象中那样,无论何事都以陆重夕优先。
也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二人不像以前那般亲密且有默契,夕不太确定,但公孙负玺看着她的眼神始终没变过。
“因为我想……我想去那边看看,能不能买个礼物给你,让你的画室……”
公孙负玺抬头看向夕身后的远方时,看到了外部光亮如新,内部结构却破损漆黑的画室,他咬咬牙握紧了拳头,本想询问是谁做的,但夕脸上失落的表情只想让公孙负玺放下心中那悲愤般的激动去安慰她。
这间画室不仅是夕从司岁台辞职之后在勾吴的住所,也是她和公孙负玺留下许多珍贵回忆的地方。二人一起在这里绘出了无数水墨画,其中就包括那副描绘昊天龙帝与曦和龙后齐天共舞的《龙帝翔天图》,上面一金一银两条炎国巨龙呼啸着在苍天翱翔,像极了当时的他们。
“我应该早点过来的,夕姐……”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夕姐了?”夕终于抬起头,用含着泪光的双眼注视着紧锁眉头的公孙负玺,“我真的……很想听你一直都叫我小夕……没有了你,我也有很多事做不好,我也不想和别人说话……”
不知那往昔有多少苦恨交杂都被夕一个人咽了下去,离开司岁台之后,他们二人也很少有机会像这样面对面交谈,也很难再打开对方的心结。公孙负玺没有回应她,只是走上前轻轻抱住了夕,让她把想说的,说不出口的,在此时此刻全都发泄出来。
可夕只想在公孙负玺的怀抱中感受久违的温暖,如果那些让龙家和岁家分崩离析的意外没有发生,或许他们之间能够产生和现在不一样的感情。天命中的悲欢离合早有定数,天命之下也众生平等,哪怕只是一个悲伤的弟弟,还是一个心碎的姐姐。
“是五哥吗?”
“你都知道啦?”
公孙负玺微微点头回应着夕,作为在司岁台记录文史的玉台卿,公孙负玺能够听到很多消息,哪怕只是一些流言蜚语,他也不想完全忽略,更何况那流言与他的兄长有关。只是他不愿相信,明明在那开阳血夜之后已经见到过公孙狻猊的遗体,为何他还能死而复生。
“上次炎国边境那边的大战,我没有过来找你和年姐她们,司岁台还要我们稳定那边的局势,保护炎国的仪典,就像我们两个以前那样,所以……很抱歉……”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负玺,我能理解你,我只是希望你能……你能不能不要去怪你二哥,你们是兄弟,就算他……”
“兄弟就要刀剑相向吗?这算什么兄弟啊……”
听到这句话后,哽咽着的夕马上就推开了公孙负玺,仿佛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他们还是回到了原点,依然会因为这些龙岁家事而争吵。夕已经不想回忆这是第几次二人因为这件事争吵,很多亲密的感情也因此消磨殆尽,她现在只觉得浑身无力,摇晃了几下后,察觉异样的诸葛螭吻飞身上前搀扶住了夕,留下了豆浆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九妹……你也……”
“够了,你什么时候原谅二哥,再叫我九妹,我不想你再刺激夕夕姐姐。”说罢,诸葛螭吻牵着夕的手,转身走向了夕的画室,像是对公孙负玺无言的抗议。
豆浆左右看了一眼,无声地对公孙负玺说出再见之后,跟上了离去的夕和诸葛螭吻,连龙子岁子之间面对面交谈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作为外人的豆浆,她只能一直保持沉默。有时候,豆浆也会觉得自己有种在汹涌浪潮中无力反抗的感觉,她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保护好夕,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夕在拼命保护这个女孩。
在那一夜之后,无论是龙还是岁,他们的心中都立起了高墙,把那些纷乱繁杂的心结深深锁住。在天命把这一切修复完全之前,公孙负玺知道他和夕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亲密,只要一提及过去,便是无穷无尽的争吵,公孙负玺自认为的固执,还有夕眼角流下的无助眼泪。
龙和岁中,除了一直保持中立的诸葛霸下和乐,要么像年令夕和诸葛螭吻那样选择支持诸葛睚眦,要么都像公孙负玺那样,因为伤害了手足同胞而无法原谅诸葛睚眦。无论是对是错,是爱或恨,所有人都还在寻找自己的答案。
但是看到夕三人离去的背影,公孙负玺此刻知道了那个曾经与他亲密无间的陆重夕心中的答案,他不再挽留,而是晃动拂尘挽在手臂之上,转过身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漫步离开。
“小夕……我答应你,以后只叫你小夕,我向你保证,这一切很快就能结束……”
公孙负玺的轻声低语,夕再也听不到,离开那个公园时天色渐晚,太阳已经消失在了地平线之上,而漫天星辰也重新浮现。他本想回头再看一眼夕的画室,可他还要赶最后一班前往皓京的公车,在勾吴逗留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他的工作范围内允许的时间,不过公孙负玺是现任玉台卿总管,他可以迟一些回去,夕的三姐暮一定能够理解他为何要前往勾吴城。
倘若夕没有离开,那么工作时间更久的夕就会来到公孙负玺现在的位置,公孙负玺只觉得,很多事改变了之后,就很难复原。但是他能感觉到,陆重夕的心中依然还对他有那种情感。一想到这里,公孙负玺只想如他所说的那样,快点结束这一切,不过他只是司岁台的文职人员,要想找回身为司星丞的公孙狻猊,他并没有时间和精力,更没有把握能够战胜公孙狻猊。
不过,公孙负玺还有机会去追回自己的兄长,但岁家的兄弟姐妹们,可能再也找不回那个迷失在大漠之中的朝了。
“大漠孤烟,龙在何方呢……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