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圣诞节。
我在自己乱七八糟的房间里醒过来,厚重的窗帘把阳光很好的全部遮挡在外面,即使是正午十二点也完全不会影响房间里是一片漆黑。
“嗯……谢天谢地,没有下雨。”我把窗帘一把拉开,看了一眼外面晴朗的天空,随意嘀咕了一句。从我的窗子往外望去,只能看见一堵墙,幸亏有墙头盛开的冬寒兰,不然这里可以说是毫无生气了。
不过,对于我这种类似于废物的宅男来说,这些小情调根本算不上什么。说起宅,我发现自己的刘海似乎是太长了些,现在已经完全盖住我自己的视线了,导致我看东西都有些费劲。
“该剪掉了吧。”我一边这么打算一边走进洗漱间,从柜子里摸出一把剪刀来准备修剪自己那已经长得太过于茂盛的头发。
但是镜子里出现的人并不是我。
我使劲眨了眨眼,镜子里的人也眨了眨眼。
娇小可爱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水汪汪又很无辜的双眼,饱满还带有婴儿粉的苹果肌,以及那一头柔顺如瀑的银色长发……我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我自己。
虽然传言里阿宅都是颓废且缺乏锻炼的,但是我净身高还是有满满的一米七六啊。
我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镜子看了很久,剪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但是我完全没有发觉到。
这,难道是,圣诞节新推出的整人节目……
我的大脑完全处于一个死机状态,但说来可笑的是,我的第一反应竟然完全不是“这应该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我再去睡一会儿”,而是“明天上课点名怎么办”。
我抬起手臂,把剪刀放到刘海上,慢慢地,剪下自己一撮头发。
镜子里的那个漂亮女孩也跟着抬起手臂,从剪刀剪下了自己一小撮刘海。
“咔嚓”一声,银色的头发应声落地。
我的思路也随即彻底崩溃了。
圣诞这一天,大街上是很热闹的,不出意外的话,数对情侣们将会在街上出现。这种气氛影响下,即使是没什么节日意识的我,也会在早上洗漱完毕后,对自己说一声“圣诞快乐,银河今年也棒棒哒真的辛苦你啦”,然后出门·晒晒太阳吸吸阳气。
但是今天,还是算了吧。
我趴在书桌前,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众多浏览记录,几乎都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女孩子了怎么办”,“人会在睡觉时变性吗”,“宅家久了是不是真的对身体有害”等等之类。
有的人还真的非常认真地回答:“遇到这种情况,大概是脑子出现幻觉了,这边建议您尽快就医哦亲。”
我心如死灰,百无聊赖地看着书桌上自己的照片。我从来就不喜欢让别人给自己拍照,这是唯一留下的一张,相框里是我高中组建乐队时和其他成员一起拍的,那天在学校演出,虽然有许多瑕疵,但总体还是算成功的。照片里的大家个个笑容满面,只有我抱着自己的吉他站在旁边,眼神飘忽看向其他地方,好像后期P上去的一样不自然。
我在高中时期的女友长野站在我的前面,对着镜头比着“耶”,笑意满得像是要溢出来。
我记得那时候她对我说:“银河,你稍微笑一下,再站过来一点点啊!”
我说:“我不喜欢拍照。”
“不行,你一定要拍的!”她带着点戏谑,接着说,“万一你以后变成了女孩子,还可以看看自己以前的照片,怀念一下以前的自己呀。”
然后,高中毕业,各奔东西。
我带着点悲凉地想,长野,这盛世如你所愿啊。
话虽如此,我还是很认真地打量了很久自己的照片,又对着桌上的镜子比对了一下。虽然照片是高中时期拍的,和现在变化应该也不是很大。还是男生的我是一头银色短发,因为不怎么打理所以有点发灰,那时候刘海就不短,碧蓝色的眼睛,了无神采。
但是现在变成了女孩子,头发变得很长,几乎垂至腰间,眼睛更大更圆了,仿佛自带水汽,看起来雾蒙蒙的泫然欲泣的样子,简直是我见犹怜。不是我自恋,但是好像真的很好看。
以前我总是因为自己比其他男生要白的皮肤感到苦恼,现在成为女孩子之后,忽然就顺眼了很多,简直赏心悦目。
自我欣赏很久后,我才开始思考现实的问题。以我现在这个样子马上回学校去上课基本是不可能的,只有先暂时请长假,或者休学。至于父母那边……反正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来管过我了,我也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信得过的人,假如是她的话,应该,大概,也许可以帮我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
于是我立刻站起身准备出门,昨晚只穿了一件普通的T恤睡觉,今天挂在我身上,忽然大了好几个码数,基本把我全身都遮了个七七八八。
我在衣柜翻箱倒柜,平常常穿的衣服现在怎么穿都不合身,最终只有挑了一件黑白条纹的运动服遮住身子,直接这样走出门。
一路熟门熟路摸到学校门口,实验室的灯还亮着。门口堆满了雪,我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吧。”里面慢慢悠悠地传来一个女声。不出我所料,果然是她,过节日这么晚还能坚持泡在理科实验室里的,也只能有那个人了。
我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推开了大门,里面的白炽灯一时间晃得我眼睛发痛。实验台前坐着一个穿白色大褂的女生,亚麻色的卷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她在看手里的一本书,看的聚精会神,连进来一个人都完全不放心上。
这个女生叫唯白,是鹿海大学应用化学的研究生,论年龄是我的前辈。虽然长得美貌动人,但是个不折不扣的实验狂魔。我以前完成作业,都在实验室里熬夜,她基本也在,给了我许多指点。实验室的其他人都说她是个怪胎,虽然把实验室当家,但除了做实验外还干许多莫名其妙毫不相干的事。我和她私交一直不错,也觉得她虽然性格懒散随意,但其实蛮热心的,且守口如瓶,是个值得尊敬的前辈。
“什么事,小姑娘?”我走进去,来到她身边,她开口问我。即使是问我,眼神也完全没有从书本上移开。
“我是银河。”我对她说。
她翻书的动作停了一下,小声说了句:“银河现在是什么大众流行的名字吗?”
我实在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是银河……就那个,以前和你一起做实验的学弟。”
换做别人,有人对他们说这种话,估计都有撞鬼的感觉,下一秒就直接把人请出去了,但唯白不愧为实验室宅女,满脑子都是科学与真理,她没有赶我走,但是我想,这一定是她的实验生涯中,最怀疑唯物主义的一次。
我站在原地,看着唯白的眼神变了好几次,从不解,到怀疑,到震惊,最后归于平静。她拖来一张椅子让我坐下,把手里的书往试验台上一甩,用一种探究实验论题的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是银河,但是现在变成女生了,对吗?”
我拼命点头,和聪明人交流就是好。
“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我生无可恋:“我不知道啊,今早起来就是这样了。”
“那奇怪了。”她上下打量了我几遍,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发现了这么离谱的事。
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问她:“是不是没有那么大的问题,很快就可以变回去?”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你的身体呢?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个呢?”
我快要绷不住了:“当然是跟着一起变了。”学姐就是会戳人的伤心事。
“很遗憾,我想短时间你应该是变不回来了。”唯白又拿起了她的书,淡定地说出最恐怖的话。
我如遭雷击,央求她:“真的完全没有变回来的可能?”
“至少在我目前的研究里,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想,你这应该是一个‘意外’,不解除掉这个‘意外’,就是不可能变回去的。”
唯白拿起她桌上的一叠小纸牌,刚开始我还以为,这位一向不走寻常路的学姐要在这样诡异的一天邀请我和她一块抽乌龟,可是我定睛一看,这些牌都有些不同。
“这些是什么?
“塔罗牌。”唯白把它们递到我手中,我看了看。“现在在女生当中风气很大,你应该知道它们怎么用的吧。”
我一时无语。我只是个技术宅而已。
“塔罗牌的用处非常广泛,不仅可以用作占卜运势,甚至也可以创造成‘塔罗方阵’进行许愿。总而言之,被那些小孩子们开发出了好多不一样的玩法。”唯白这么说的时候显得异常无可奈何,我忽然想起她家好像有个正在念初中的妹妹。“总而言之呢,撇清现实问题来看,你应该是受到了某些‘超自然现象’的影响。”
我觉得现在的对话已经有点超过了。
显然,唯白不打算把它作为科学现象来解释,不过要是换成我自己,也暂时想不出来有什么科学原理可以解释现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总而言之,要是有什么棘手或是好玩的事情发生,我会很期待你来找我解决的。”这位不同寻常的前辈罕见地露出了很感兴趣的笑容,“我很乐意把它作为我的研究对象。到了明天,请好好适应你的新身份吧,银河同学。”
夜晚。
鹿海市临海,这里一到晚上就会比白天更冷。再加上今天还是圣诞节,街道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大街上依旧热闹,商铺都还亮着灯,放着“铃儿响叮当”的欢快乐声,一对对情侣从我身边走过,还有些三五成群的大学生,个个看起来都是那么开心。
我瑟缩了一下脖子,弓着腰从人群中走过。这个身体明显比我以前矮太多了,我还很不适应现在这个视角。
我有一种预感,这才是接下来一片混乱生活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