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没有想到过,现在居然会是这样一种尴尬的局面。
我和星空双手叠加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坐得就像是小学生,我们对面坐着天江,他正在以一种研究新新人类的眼神研究我们。
救命……我不想这么被人盯着看啊……
尤其还是自己以前最要好的兄弟。
老实说,天江现在这副表情,给我一种“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哈哈大笑了吧”的感觉,比他在那里狂笑都还要令我难受。
“天江,你看够了没有啊,我们俩这样看上去非常奇怪吗?”星空终于憋不住了,开口吐槽道。
当然奇怪了,你在说什么废话。我默默地想。你声音都变成软妹了你知道吗?
“是啊,你们这样真的是有够奇怪的耶。”天江瞪着一双圆眼睛超认真地回答。
“我都和你说过了,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诶诶诶你干嘛!?”星空正准备开始她长篇大论地说教,就被忽然往我们这边爬过来的天江吓得往后拼命躲。
天江伸出手扒拉下星空的衣领,又以一种超清澈的眼神望进星空的胸口,最后像是回答问题一样得出了结论:“怎么好像根本没有变化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星空用力推开天江,涨红了脸用双手把自己的衣领拽上去,一脸羞愤欲哭的表情。
我将这一幕默默看在眼里,天江忽然一转头把目光对准了我,我一下子感受到了一种本能的警戒,下意识地把双手护在胸前:“你……想干嘛?”
还好天江只是看了我一眼,他马上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用一种沉思已久的口吻说道:“我原来以为你们只是样子改变了而已,没想到思想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啊。”
我差点开口问“能是什么变化”,星空就像嗲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这是肯定的啊,我们现在变成女生了啊!”
“所以呢?”天江盯着星空,像乖乖好学生一样虚心求教。
“嗯……就比如说,对自己的身体什么的……”星空嘟嘟囔囔地用手在身上比划了几下,试图让我们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懂了!”天江恍然大悟一般用左手的拳头锤了一下右手,“刷”一下站起身来。
我们都愕然地看着天江。
“简单来说,就是忽然之间变成了女孩子,对自己新的身体有了羞耻感,是这样的没错吧?”天江露出他标志性的阳光笑容,说出了超级不得了的话。
“你……是笨蛋吗!!!”星空再也忍不住,抄起地板上的枕头砸向天江。
我也听不下去,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双腿之间。这种话实在是过于直白,不愧是天江!
不过,话粗理不粗,虽然天江讲话不怎么过脑,但是他说的确实有一些道理。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在经历“歌舞伎之夜”后,身体上发生的一些变化带给我心理上的改变。是对自己新的女孩子的身体有的新的体验,对平时不再注意的地方也格外敏感了起来,光是别的人看自己一眼就会紧张脸红,这是我还是男生的时候不曾感受到的。
我相信,这种变化星空肯定也察觉到了,光是他刚刚的反应,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着被砸倒的天江从地板上爬起来,我开口说道:“现在可以把前因后果全部都告诉你了,我和星空现在遇到的可不是什么好事,不对,准确来讲可以说是个大麻烦了。”
“什么样的麻烦?”天江瞪大了眼睛问我。
我于是又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详细向他解释了这几天来发生的一连串怪事,从我刚刚发现自己变成了女生,到我和唯白一起探索和发现的种种细节,尤其是那个关于“歌舞伎之夜”的传说,我讲的格外详细。
“不管是什么样的传言,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有资格辟谣。”我说,“目前为止我和星空都是经历过歌舞伎之夜的人,不知道鹿海市还有没有其他的‘受害者’。只是我估计,这恐怕不是单纯的恶作剧,而是一场博弈,是有人在暗中操作的。”
“这种事情难道还有人能控制吗?超能力啊!”星空大惊失色,我倒是不意外,毕竟我今天又没告诉他。
我又提起了那篇新闻,报纸我落在了家里,所以一切都靠我口述。Phantom员工五月向日葵全家尸体被发现在鹿海港的消息,这件事恰好可以和赤朽叶青消失的案件联系在一起。
“赤朽叶最喜欢的杂志是phantom发行的,假设他经历了歌舞伎之夜,phantom员工五月向日葵一家尸体被发现后他恰好就在鹿海港现身,你们真的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巧合吗?”
我的推测其实是,不管如何,这件事必定和那个phantom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不然不可能那么多细节都存在它的身影。赤朽叶青之前肯定和phantom公司打过交道,并且很可能落下了能让phantom控制他的把柄。
而这个把柄,我觉得和那个去世的女孩,五月向日葵有关系。
只是中间存在一个巨大的空白,那就是——phantom捏住的赤朽叶青的把柄和五月向日葵有什么关系?
听完我的一顿分析,星空忍不住扶了一下额:“银河,你再这么推理下去,真的太恐怖了。”
我看了他一眼:“不大胆推测的话是永远无法找到真相的。”
天江一直在愣愣地听我们说话,以他的个性,我不指望他也可以静下来分析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时候我忽然有些想念贝斯手黎明,要是他在的话,说不定可以帮我想想办法,虽然黎明人是古怪了一点。
“原来还真有这件事情啊……”天江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
“传说背后总是有事实依据的。”星空幽默了一下,想缓和气氛。但其实我们的后背都有些发冷。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路推导下来,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而且就算是我不说,星空大概都能够猜得到,结局其实是很恐怖的。
五月向日葵绝对不是自杀,phantom有能力掌控她的生死,而赤朽叶青或许就在无意之中做了那个执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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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之前星空就已经和天江交涉过,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就会借住在天江家里,所以到了夜晚我还是得回我自己那个根本不温馨的小家去。
我走之前星空很严肃地对我说:“银河,你说现在天江要是对我又什么·不正常的想法,算不算是……犯罪啊?”
我淡淡地回答:“一想到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我猜想天江压根下不去手。”
伴随着星空绝望的哀嚎,我丝毫不留情地关上门,转身走人。
星空,自求多福吧,哎……
不知道天江会对星空做一些什么,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我沿着道路往家的方向走,今天的街上好像人多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已经很少去研究人们的行为了。
我就这么走着走着,心里想着也许我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五月向日葵的事情,但是脑子里一直都乱乱的,理不清头绪,所以都干脆放任自己的脑子空空的了。
“银河?……”
前面忽然想起一个小小的熟悉的声音,我一抬头,发现酒橘正站在我的面前,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她围了白色的围巾,上面有一朵刺绣的向日葵。
我也有些惊讶,但是转念一想高中女生的话,出现在哪里应该都不奇怪:“是你啊。”
酒橘的脸色看起来有一点糟糕,紧闭的嘴唇也有些发白。但她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向我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是从朋友家里回来的。”我指了指我高中的那条街道,“那么你呢?这条街的酒吧很多,高中生来这里应该不是很合适吧。”
酒橘一听我这么说,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看向自己旁边的店面。
霓虹光的招牌上是“印象”两个字。
我有点意外,虽然这里是livehouse,但是高中女生来这里的可能性还是不太大的吧……
“今天忽然就想来这里看看了。”她说。
哦对。我想起来了,酒橘说,以前来过“印象”,听到过我的演奏。
我有点尴尬,因为老是没有办法把自己和以前那个“银河”完全割裂开。
“我认识这家的老板。”酒橘接着说,“但是他好几天都没有开店了,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有一点担心。”
这倒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看了她一眼:“你原来早就认识这家的老板啊。”
酒橘微微一笑:“是啊,不就是羽毛枫前辈嘛。我知道他的,人很好。”
羽毛枫……
说起这个人我就完全不陌生了。记忆力他总是留一头红色挑染黄色的头发,戴着很夸张的耳饰,总是笑容满面地迎接客人。哪怕是像酒橘这样的高中女生,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调侃的玩笑话。
其实羽毛枫很年轻,今年的话也不过才二十六七岁,还有个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妹妹。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还有照顾自己的妹妹。
“今天怎么了呢,又没有开门。”我好奇地往店铺里面望去。五彩斑斓的玻璃里面一片漆黑,只能依稀看见一两张桌椅。
这不像羽毛枫的作风。为了妹妹,他一直都非常勤快,几乎不会闭店不开的,况且他的生意一直不错,来这里申请演出的乐队也不少。
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酒橘看着我脸上若有所思的样子,连忙补了一句:“那个……大概也不是麻烦吧,店长应该是得到他妹妹的消息了。”
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店长的妹妹,最近好像是离家出走了。”酒橘继续说了下去,“银河小姐,莫非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还真不知道。
自从逃跑乐队解散以来,我踏入这里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羽毛枫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非常热情,但是得知我和其他乐队成员几乎没有联系后也表示过遗憾。
不过……
我心里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于是我慢慢地走向了“印象”的大门。